第135章 灯塔序列与木乃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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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 “因为当时在痕迹学方面，我没露出什么破绽，你们却知道了我的位置。”李昂回答，“那就只能是神秘学技巧。” “由‘心理学者’画出我脑海中那人的肖像，再由‘占卜家’进行定位，很聪明的做法。” “我也是在不断学习的，好在这个世界还有书可看。” …很可怕。恩雅在心中想着。 很久之前，在她刚接到弥安消息，准备在荒原围堵李昂时， 恩雅有过那么一瞬间的轻视。 她觉得李昂再怎么强大，也只是乡下来的普通工匠。 高阶能力者对自己之外的其他序列尚且不甚了解，李昂又怎么可能知道，哪怕只是被看一眼，也能直接暴露位置。 结果他现在就知道了。 甚至是靠着反思，自己产生疑问，再主动查阅资料弄清楚的。 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只凭借旺盛的求知欲与好奇心。 说不定很适合做学者。 “那么…这次又是谁被你盯上了”梅涅尔在李昂对面坐下，从抽屉中拿出水晶球。 “弄臣，狮王之女，以及另一位‘狮王之女’。”李昂解释。 梅涅尔拿着水晶球的手掌顿了顿，她抬头看向李昂， “不会成功的，你也清楚。大人物都会买占星保险。” “你照做就是，”李昂双手合十，“帮帮忙啦，梅。” “少来这套，我跟你没那么熟。”梅涅尔哼了一声，放好水晶球，开始勾画咒文。 大概率是做无用功了，不过她今天心情好，无用功就无用功吧。 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时候关系变好了…不，说到底，大家都是敌对关系，变好真的没问题吗恩雅摸着下巴。 她跟李昂其实很熟悉了，毕竟借住过一段时间， 只是如今的情况，恩雅觉得稍微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倒不是忘恩负义，只是李昂上次说过，再见面就是敌人， 面对已经是敌人的李昂应该怎么相处，她实在… “愣着做什么过来给我侧写。”李昂说。 “…哦。”恩雅下意识点头，老老实实地凑过去。 她猛然惊觉。 自己答应得太自然了。 会发生这种事，显然因为过去那一次又一次的“恩雅，吃饭了”，“恩雅，来帮忙”。 恩雅有些颓然。 她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软弱，不像个下定决心的战士。 “你瘦了一点。”李昂没有看她，而是端详着梅涅尔的咒文，“最近没好好吃饭吗” “毕竟一直在坐火车，只能简单吃点。”恩雅小声回应，“而且最近也有在锻炼。我太缺乏运动，连墙都翻不过去，不能再给人添麻烦了。” “嗯，这是好事。”李昂笑了笑，“如果在狮城吃不习惯，还是可以来我这里。” “…可以吗”恩雅问。 “他又想拐你去做人质。”梅涅尔把恩雅往回拽了拽，瞥了李昂一眼，“别耍花招，否则我不给你占卜了。” 李昂耸肩。 几分钟后，随着祈愿者向着群星发出祷告，璀璨的星芒在屋子里扩散开来。 恩雅奋笔疾书，一手握着李昂的手腕，另一只手在白纸上飞快勾勒出肖像画。 李昂则转头看向角落，那里用铁链捆着个人影。 查理，李昂亲手感染的第一只丧尸。 梅涅尔今天心情不错，会因为什么她刚从哪里回来 龙血给普通人喝，给能力者喝， 龙血原液给普通人喝，给能力者喝， 分别会有什么效果，自己已经清楚了。 那么，给丧尸喝呢 噢…李昂挑起眉头，线索在脑海中各自拼合，形成逻辑链条。 原来是这样。 梅涅尔的提包里，正装着从曼提柯尔手里拿到的龙血原液，等下就要喂给查理。 查理喝下去会发生某种改变，这种改变显然是正向的，比如…恢复神智 简单完成了这个推理小游戏，梅涅尔的占卜也结束了。 星光收敛，她给出结论。 “全都有占星保险，我只能看个大概。” 梅涅尔指着弄臣的手枪。 “这把枪属于一名‘灯塔’序列能力者，星芒告诉我，他将带来灾难。” 她又指了指那缕头发。 “最高规格的占星保险，滴水不漏。不过我能看到她和你之间的联系，对你来说，她象征着‘心碎’。” “心碎有趣。”李昂点点头。 他不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了，维修列车时，自称“这座城市的灵魂”那个家伙…也提到了这个。 有什么东西要从南方来。 以及…你将在这里死于心碎。 “说真的，难以想象。”梅涅尔摇摇头，“我不觉得你会为谁心碎，我有时甚至怀疑你有没有感情。” 真正站在李昂对立面，直面过他一次，就会清楚地感受到这点。 毫不留情，干净利落，不论之前有何种经历，何种感情， 现在都只剩下你死我活了。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倘若你逃过了他一次追击，从冲突中活着退场， 下次再见时，如果你们不再涉及利益交换，他会很开心地跟你打招呼，好像那些残忍的追杀从未发生过。 这家伙，简直… 既残酷，又天真。 是个天真的疯子。 李昂笑了笑，没有回答。 “那么，接下来是这个。”他拿起恩雅刚完成的素描。 这并非普通的素描，而是直接把他脑海中那张脸显露在纸上，是心理学者的特殊能力。 只有这样的素描，才能作为观星的媒介。 梅涅尔再次刻画咒文。 这次的占卜，针对的是如今那名狮王之女。 也就是在拍卖场，作为拍卖之虎的女伴出席， 找铁王座号进行交易， 又跟李昂在月台相遇，被他放好追踪器的那名少女。 星芒绽现，紧接着爆发开来，变成了无比耀眼，甚至会让人暂时失去视力的强光。 李昂伸手一滑，防毒面具出现在脸上。 镜片将强光大幅削弱，李昂望着水晶球，从里面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身穿彩衣，头戴面具。 弄臣。 —— “你们对灯塔序列了解多少”李昂摘掉面具，看着泪流满面的恩雅和梅涅尔。 “不多。”恩雅揉着眼睛，“课上学过，他们主要在南部战场活跃。” “我了解一些。”毕竟跟着弥安走南闯北过，梅涅尔懂得稍微多点， “灯塔序列的权柄是‘探索’，‘奉献’和‘光’。” “北方几个大型避难所都相对稳定，所以看不太到他们的身影。” “在南部，由于气候更加温热，丧尸一年四季都活跃，还有没完没了的浓雾。避难所外围失守是再常见不过的事。” “这种时候，就需要灯塔序列能力者。” “他们负责搜救伤员，回收物资，驱散浓雾，重新开辟视野，为反攻做准备。” “除此之外，他们还要定期出城巡查，排除潜在风险。” “可以说是…死亡率最高的一群人。” “灯塔序列的奇迹列车名为‘先驱号’，据说是移动的避难所。不管什么人，只要遇到了都可以上车，车票不收费，只是要帮忙干活。” “因为他们缺人手，都死得差不多了。”李昂点头，“和烽火号有点像。” 由于激进的战斗风格，烽火号也需要额外招募后勤兵，负责维持弹药供给等各种杂务。 “灯塔序列听起来挺不错，可惜出了个败类啊…”李昂回忆着弄臣，以及和他一起出现的那两道浑身发光的影子。 从南方来…南方… “我对这条序列喜欢不起来，你也看到了。”梅涅尔收起水晶球，“他们能用这种方式阻止占卜，利用星光。” “他们还能通过改变光线来隐藏身份，既然这样…调整光线分布，大概也能微调容貌。”李昂思索着。 “没听过灯塔序列还能做到这种，”梅涅尔摇摇头，“太精细了。” “如果他是丧尸，或者喝了龙血，让能力变得混乱了呢” 梅涅尔侧头看向李昂，浅褐色的皮肤上有尚未黯淡下去的星芒闪烁，“你的意思是…” “嗯，”李昂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莉莉大概已经不是本人，甚至从很早之前开始就不是了。” “一边利用弄臣的能力把莉莉替换掉，一边用真正的莉莉做实验。” “狮王不会做这种事，曼提柯尔又压根不认识弄臣，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弄臣自己干的。” “要么…圣乔治。” 梅涅尔点点头，她在消化李昂给出的信息。 “情况变得凶险了，梅。”李昂笑了笑。 “那又怎么样。”梅涅尔整理了一下微卷的长发，看着李昂的眼睛，“我说过在这件事上帮你，就不会食言。” 等等，等下！这两个人是不是在刚才建立了某种羁绊啊恩雅瞪大眼睛。 自己从存续院逃跑之后崴脚卧床时…到底错过了什么 我的好友正在被策反吗！ “你也要一起。”还没等恩雅说什么，就被梅涅尔扯了过去。 两个人一起…跟李昂恩雅的脑袋有些混乱。 “我们欠李昂一个人情，就在这里还清。以后别再有牵扯，下死手时也别犹豫。”梅涅尔压低声音。 “可，可我压根帮不上忙啊”恩雅问。 “蠢货。”梅涅尔敲了敲她的脑门，“让他知道你在场就行了，用不着帮忙。” “噢…！”恩雅用力点头，“好主意！” “你怎么还不走”梅涅尔转头看向李昂，他正拿着只不知道从哪来的耳朵，尝试着喂给查理。 “我最近在做对照实验，”李昂转过身，“想看看丧尸喝下龙血原液会有什么变化，介意我在这里观摩吗” “介意。”梅涅尔皱着眉头，“你觉得查理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你，会是什么心情” “看到父亲的心情。毕竟是靠着我的血异变的。”李昂拽过凳子坐下，“别这么冷淡，梅。” “万一等下出了什么问题，我还能帮忙照应。” 梅涅尔叹了口气，决定妥协。 她从提包里拿出针剂。 针管里能看到不断翻腾的玫红色液体，像是陈年美酒，隐约能看到其中生长，发芽，又迅速凋零的种子，和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生物。 生命在这片世界上最小的海洋中不断循环。 —— 刺入，推进，注射。 梅涅尔蹲伏在查理面前，静待奇迹发生。 丧尸能够靠着吞吃同伴完成进化，这种进化和序列有些相似，却更混乱，无序。 “梅涅尔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李昂侧过头，小声跟恩雅交流着，“你有跟她聊过吗” “有，没什么用。”恩雅低声回应，“我近期会完成晋升。再这么下去，就不得不采取些强制措施了。希望查理用完龙血能好转些。” 看着满脸写着“我真得控制你了”的恩雅，李昂点点头。 他不觉得内疚，查理因为站在他对立面而死，又因为梅涅尔和自己的交易变成丧尸。 他只是给出了可能，做选择的还是梅涅尔自己。 李昂没打算，也没理由去干涉。 “呕…” 查理低吼一声。 屋子里的人同时转过头，查看他的情况。 查理开始颤抖，龙血原液蕴含的巨大生机在他体内流转，扩散，蔓延。 青禾序列的生机并不适用于人类，却适用于除人类在外的一切， 或许也包括…丧尸 腐烂的皮肤开始好转，缺口处滋生出青绿色的藤蔓。 干瘪萎缩的肌肉再次饱满，甚至开始膨胀起来。 血红色的瞳孔闪过一抹森然绿意，再然后是片刻清明。 这具身体已经被藤蔓，孢子，以及诡异的生机充满了，他像是重新填满了棉花的布偶。 查理站起身，锁链崩断，他的身高随之增长，几乎快和李昂一样高。 李昂抽出长剑，在梅涅尔背后站定，以免丧尸发狂扑人。 喘息。 喘息，喘息，四处扫视，野兽般嗅闻。 然后跪倒在地，不住颤抖，似乎无比痛苦。 “啊…”梅涅尔伸出颤抖的手，想要触碰一下他，“查理能听懂我说话吗” 回来。快回来。梅涅尔在心中祈祷。 名为查理的灵魂…求求你，快点回来吧。 跟我说说话，说点什么… 不是说这样就能变成智慧种吗 回来…快回来吧…她双手合十，在心中祈愿。 “呜…呕…”查理呕吐起来。 呕吐的间隙中，他用僵硬的舌头低声说了什么。 声音低沉，含糊不清，可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 他说… “杀了…我…” —— 静谧战场，烽火序列的圣地。 圣地通常要在避难所中承担一部分职责， 比如存续院同时也是狮城最好的医院和疗养院， 占星院在出售保险的同时，也作为学校对外开放。 静谧战场则是大型雇佣机构，不管什么序列的能力者都可以来这里挂名，赚些外快。 仔细找找，能在雇佣金最高那一栏里找到南宫剃的名字，再往下翻个几十页，还能看到张三。 除了雇佣机构之外，它还承担着某个几乎所有人都清楚，却没人明着说出来的责任。 静谧战场几乎紧挨着狮城监狱。 南宫剃正在静谧战场门口徘徊，她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看了看钟楼，有些失望地准备进入圣地。 “抱歉，来的晚了些。”李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南宫剃不满地转过头。 明显能看出她不太开心。 “先把这个吃了，诺亚做的。”李昂拿出甜品。 南宫剃扭过头，被李昂捏住脸颊，把甜品塞进嘴里。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南宫剃嚼嚼嚼。 “这个，佩洛做的，有点糊了，不过还能吃。”李昂把饼干塞进她嘴里。 南宫剃的表情有所好转。 “还有我做的便当。”李昂把大号便当盒放进她怀里。 南宫剃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嚼嚼嚼，盯着李昂。 “刚才出了点小问题。”李昂回忆了一下。 好消息，查理成了智慧种，略微恢复了些许神智。 至于这神智还是不是原本那个灵魂，没人知道。 而他恢复神智之后的第一件事，是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吃人肉，于是跪地呕吐，并且说出“杀了我”这种话。 李昂对此倒是并不意外。 人变成丧尸，并不是一种“疾病”，也就没法被治愈。 梅涅尔的期待和侥幸被粉碎，恐怖的负面情感彻底把她击垮。 为了防止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影响到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李昂一手刀打晕了她。 至少看到了丧尸使用龙血原液会发生何种变化，这就足够了，其余的事跟他无关。 有恩雅照顾，梅涅尔应该没问题，至少生理上没问题。 希望她能在自己跟莉莉求婚之前振作起来。 将注意力挪回南宫剃身上，李昂看着静谧战场，这座既像军营，又像传说中的冒险者工会的建筑。 最外面是一圈木质拒马，大体将圣地范围圈出。 大大小小的帐篷在荒地中支了起来，印着火焰，短剑和手枪的旗帜随风飘荡。 烽火号停在远处，李昂看了看，没有黄铜圣辇的车厢。 这倒挺令人意外。 当然，也可能是他们把车厢藏了起来，没有挂载。 “你自己之前不也经常来类似的地方吗里面应该有餐厅。”李昂看向南宫剃。 “现在跟那时候不一样。”南宫剃认真解释，“我有枪匠照顾，其他人见到了会很羡慕的。” 这种孩子进校门之前一定要让家长送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你们烽火序列的人都是幼稚鬼吗…李昂在心中嘀咕。 他指了指不远处扛着火箭筒往里走的光头大汉，以及另一边浑身铁甲，绑满匕首的丧尸猎人， “他们会羡慕我给你送饭” “会的。”南宫剃点头。 “好吧…”李昂无奈地叹了口气。 南宫小姐偶尔会有这种耍赖的时候，不过鉴于她平时都很靠谱，而且面无表情扯谎的样子也蛮可爱，就原谅她吧。 “那么，我要去晋升了。”南宫剃挥挥手，“几天后就会回去，到时候要来接我。” “好。”李昂点头。 晋升序列五其实相当危险，弄不好就会丢掉性命。 不过南宫剃似乎完全不担心。 她来自南宫家族，不管是天赋，努力，还是纯粹的痴迷之心，都注定她不会止步于此。 李昂也就没多说什么增添心理负担了。 临走前，他又看了看那名光头壮汉和丧尸猎人。 总感觉他们好像在偷瞄自己… 好羡慕喔。光头壮汉在心中想着。 可恶，我也想有专属枪匠来接送，还给准备便当啊！丧尸猎人默默流下眼泪。 —— 送走了南宫剃，李昂挑了个山坡坐下，看着远处的监狱。 这里几乎是沙漠，土地松软，风相当大， 稍微待一会儿，头发里就都是沙子。 没有掩体。 整个监狱呈现出八角形，有五层，一层正中间是囚犯活动区域。 外墙的八个角各自安放着重火力武器，任何一个角失守，都能立刻获得其他方向的火力支援。 李昂只看了一会，就有人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离开。 李昂朝他衣服里塞了个观星定位仪，等对方离开后开始查看启示录。 嗯…大概每层正中间都安放着岗亭，确保能向着任何一个方向倾泻火力。 守备森严，岗亭密集，安排合理。 不愧是传说中的狮城监狱…关押能力者罪犯的铁牢。 多半个月后忏悔号才会来，时间虽然不多，但是还有。 光点突然消失了，李昂清楚，定位仪已经被发现。 初步观察只能进行到这里。 —— 飞天狮巢穴。 “弥安！”曼提柯尔推开门。 唰唰。 迅捷剑飞速在她肩膀侧面点了两下，弥安收回剑举在身前，单手背后。 “偷袭成功。”她笑了笑，“怎么了，火急火燎的” “我跟铁王座号谈好了，他们会在莉莉生日宴时驶进狮城。” “没杀掉李昂这件事，就算狮王和莉莉再生气，也不会在生日宴上直接发作。” “弥安，你要登上铁王座号，晋升序列五，我们之前说好的。” “铁匠的…序列五吗”弥安收起迅捷剑，“就这么办吧。” “太好了。”曼提柯尔松了口气，“我还担心你临时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