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无字天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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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外的转变,被戳穿一切的心惊,令夏梓沅一时呆愣着,喉咙中像是被灌了砒霜,张口不知该说什么,从何说起。
褚肆是怎么知道她避孕的,是七个柿子蒂还是长公主给的那颗药。
她要怎么度过这道槛,亦或者要怎么利用。
“娘娘,药熬煮好了。”
冰月自小厨房端来泛着热气的汤药,中药的浓稠苦味比咖啡不知苦了多少。
冰月的出声,本该将这僵持的场面打断的,可看褚肆那手上青筋爆鼓的样子,实属加重了一层寒气。
男人冷笑着:“药哦,朕懂了,是避孕药,皇后果真运筹帷幄,民间偏方怎么牢靠,一劳永逸才好啊。”
郭茂见形势不利,果断摆手将伺候的人一一带下,冰月也想不出为何陛下会将药误解成避孕药,娘娘如今这么喜爱陛下,怎会去喝什么避孕药。
她踌躇着,张口就要为皇后开解。
“滚——”
陛下的怒吼声夹带着天威,她吓得再也不敢留在原地,仓惶退下。
长宁宫的朱色大门被关紧,听雨纵然担忧也自知无力,她拉扯住郭茂问道:“公公,究竟发生了何事”
郭茂叹道:“娘娘在宫外时特意食用七个柿子蒂的偏方避孕,当时你一直伴在娘娘身边,竟毫无察觉”
“避孕”春夏讶然出声。
初听闻这件事,众人皆是惊愕失色,一头雾水地想不通娘娘究竟在想些什么。
冰月若有所思地想着,猜测娘娘是为了保命才与陛下虚与委蛇,压根就不喜欢他,仍旧对司将军念念不忘。
听雨猛然想起了先前娘娘的古怪,娘娘拎着一篮子柿饼要她赠与贫苦的乞丐,说是为了宣传梦仙阁一事,那时她没多想。
不过是没了柿子蒂的柿饼而已,想来是这里的柿饼较为精致。
原是,用来避孕吗
听雨心中苛责着自个儿的不称职,望向虚掩着的朱门,忙不迭追问:“陛下他,会如何待娘娘”
事已发生,她们也不知怎样插手才好救娘娘于危难。
郭茂沉沉叹了一声,默不作声地扬了扬头。
天要下雨还是放晴,他们这些个凡夫俗子哪能猜到,横竖是少不了一阵电闪雷鸣的。
穹空之上,悠悠白云状似棉花,恍若浮萍,无根自在地巡游寰宇,风和日丽,燕舞莺啼,恰到好处的疏懒,却无一丝风雨欲来的迹象。
不知分寸的雀儿啄弄着枝干上的红绳,红绳历风吹雨打,早已不似先前紧固,没多时,不受其害,一枚旧日的竹牌逆风而落。
脆响声惊了摇摇直上的汤药热气,曲折的直烟瞬间扭曲了。
夏梓沅无意瞥了一眼掉落在前方的竹牌,是“愿修琴瑟好,同君挽鹿车”。
过于应景了。
她越过男人猩红的直视,端起了那碗药,闷口喝得一滴不剩,淡定如常:
“不是避孕药,是暖宫药。臣妾素有宫寒之症,便劳烦单太医为臣妾抓了这些药。”
她抬眼望向他的愤怒,避也不避:“陛下若不信,可去太医署查探。”
信任本就岌岌可危,她能做的,就是将这剑拔弩张变成坦白的高塔。
高塔内,将由她编织一个又一个虚幻的谎言。
这样明显被拆穿的把戏,褚肆当然知道依照她的性子不会做这么破绽百出的事。
他一步步地踩踏过地上新掉落的叶子,干脆的叶子在男人脚下咔嚓作响,连痕迹斑驳的竹牌也没能躲过,印上了男人的足迹。
褚肆甩下手中四分五裂的竹牌,用那只干净的手掌掐住了她的脖颈,与其说是掐,不如说是肌肤相触,完全没用什么力道。
他的眼里似有噼里啪啦的火星,说出的话都沾有火药味:“皇后,你心里清楚,朕想知道的不是这些。”
攻略了这么久,夏梓沅比谁都清楚,褚肆不是没长嘴,说不出误会。
他是在试探。
就如同上学时期,班主任会时不时地将学生单独拉出去,问他:“你最近做了什么事,自己说出来,别等我说,到那时就晚了。”
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心理博弈,有人被这种试探所震慑,吞吐着将近日来大大小小可能称之为错误的事情抖露出来,也有些人缄口不言,侥幸地以为班主任什么都不知,没有任何的把柄。
至于后者,班主任向来采取的手段便是震慑,自那些撬开口的学生里间接追问闭口学生的错处,有了把柄,死鸭子再如何嘴硬,也被烫熟了。
一传十,十传百,大都以为班主任什么都知道。
眼下,她竟有一种穿越时空,被班主任威胁的荒谬,不同于一个是请家长,一个是走在高处的钢丝绳断落。
赌注是命。
夏梓沅正垂眸想着,褚肆清楚的究竟是哪件事,若是不慎选错,她便真的难保。
为今之计,只有硬逼了。
眼眸中转瞬便布满了沮丧与失意,通红的眼眶对上他的猩红,略处下风,她收紧他握在脖子上的手,坦言道:
“是,臣妾骗了陛下,臣妾无意生下子嗣。”
他动也未动,任由她收紧:“为何”
“因为长公主。”
“你我二人之事与姑母何干。”
夏梓沅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的神色,见他的眼里有不明真相的错愕,她心下一喜,赌对了!
看来他并不知在长公主府发生的事,那就只剩下另一件事了。
她睨了一眼那被踩脏的竹牌,喉咙上的手劲未消,残留的苦药味久久不散,到底不瞒了:
“陛下应当猜到,臣妾不是夏国公主夏梓沅,至于身份,臣妾不能多说,唯一敢说与的,只有长公主。”
“可在见到长公主之前,臣妾也只是猜测,不敢妄下定论,依着这种特殊的身份,臣妾也不知能否在人世间诞育子嗣,子嗣又是否安康。”
“话本子上曾有孕妇难产血崩而殂的,亦有生育子嗣后身貌大变,为夫君不喜的,臣妾不想落得那些个下场,便不敢盲目产子。”
她的摊牌,来得让人没有准备,打散了男子集聚的风暴。
褚肆的怒火消了一半,换上了一半的苦寂,他收回了紧拢着的手,后退一步:
“所以你便偷摸用不甚全备的偏方避孕吗阿沅,究其根本,你是不信朕。”
他的落魄,夏梓沅选择扭头不看。
信任二字,岂是说说那么轻易的事。
将自己所珍视的生命绑在风筝之上,空空地追寻那高高在上看不清摸不着的信任,什么时候风筝线断了,磕破了头,流尽了血才后悔。
后悔之后呢,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的。
她不会去信任他。
先皇,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是啊,七七四十九柿子蒂的偏方,苦涩的汤水,喝了七日,害得自己身子不好,还得劳烦太医日日备着苦涩百倍不止的汤药,日日喝,臣妾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夏梓沅默默绕过他,端着残留有热气的碗往屋子的方向而去,未再看他一眼。
蓦地,她顿住:“陛下若已清楚这偏方的用处,便该知晓此方有忌讳,一年内不可食用柿子。”
独自留男人在院落里,她脱了鞋上榻,是该补补眠了。
褚肆想着她最后的话,脑中有什么闪过。
昨夜梦仙阁的顶楼里,青云若曾暗自命人送了一盘的柿饼,那时他便怀疑过。
他吃了,她也吃了。
可,仍是有什么不对。
这残留的怀疑,让褚肆遗忘了手心的疼痛,无意瞥到地上被踩脏的竹牌,似是有什么带动着,他蹲下了身,将竹牌小心捡起。
连日的好天气,令这竹牌褪去了新绿,就连上好的墨迹也缺一块少一块的。
褚肆眉梢一挑,将这竹牌暴晒于日头下,隐隐可见浅浅的字痕,这字痕像极了他在姑母秘纂里见识过的“无字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