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远在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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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秦的手还举在半空，话筒里“嘟嘟嘟”的忙音，像一根根钢针，扎在他的耳膜上，更扎在他的心上。 他输了。 在商业场上，他算无遗策，把王建城、张涛之流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是在家庭里，在那个只说了句“好”就匆匆挂断电话的女人面前，他输得一败涂地。 愧疚，像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攥住了他的心脏，用力地，一寸一寸地拧紧。 疼。 疼得他几乎要跪下去。 他一直以为，自己重生回来，是为了改变命运，是为了建功立业，是为了让所有瞧不起他的人，都匍匐在他的脚下。 他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是这个时代的弄潮儿。 可直到刚才，他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他连一个丈夫，一个父亲最基本的责任，都没有尽到。 他给了妻子金钱和物质，却唯独没有给她最需要的陪伴。 他答应要给孩子一个坚实的臂膀，可孩子学会叫爸爸了，他这个爸爸，却远在天边。 什么狗屁大英雄！ 他就是个混蛋！ “啊——！” 周秦猛地将手里的电话，狠狠砸在了地上。 黑色的胶木外壳，瞬间四分五裂。 办公室里，郭卫民和韩武听到动静，猛地推门冲了进来。 “周秦！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两人看到满地的电话碎片，和双眼通红，像一头受伤野兽般喘着粗气的周秦，都吓了一跳。 他们从未见过周秦这个样子。 在他们的印象里，周秦永远是冷静的，是深不可测的，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 可现在，他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我没事。” 周秦摆了摆手，他走到墙边，一拳砸在斑驳的墙壁上。 “砰”的一声闷响，墙皮簌簌落下，他的指关节处，一片血肉模糊。 疼痛，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他不能倒下。 他不能沉浸在自责里。 自责和愧疚，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要做的，是弥补。 用行动，去弥补！ “郭队长，韩武哥。”周秦转过身，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怎么了”郭卫民小心翼翼地问。 “咱们……再开一个工地。” “什么！”郭卫民和韩武同时叫了出来。 “周秦，你没发烧吧”韩武伸手就想去摸他的额头，“现在三个工地，咱们的人手都快劈成八瓣用了，你还要开第四个咱们哪来的人哪来的钱” “人，再招！钱，我来想办法！”周秦的语气斩钉截铁，“这个工地，不为赚钱。” “不为赚钱”郭卫民更糊涂了，“那……那是为啥” “盖房子。” “盖房子给谁盖咱们村的房子不都好好的吗” 周秦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给我自己盖。给我老婆孩子盖。” 办公室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郭卫民和韩武，都用一种看外星人的表情看着周秦。 他们想过一万种可能，也想不到，周秦闹出这么大动静，最后竟然是为了给自己盖个房子。 “周秦……这……这不合适吧”郭卫民最先反应过来，他结结巴巴地劝道，“咱们现在正是发展的关键时期，三个大项目都压在身上。县里多少双眼睛看着咱们呢！你这个时候，动用合作社的资源，给自己盖私房……这……这传出去，影响不好啊！” 是啊，这年头，讲究的是大公无私，是集体主义。 你一个合作社的领头人，不想着怎么为集体创造财富，反而先想着给自己盖小楼，这叫什么这是典型的资本主义享乐思想！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谁说我要动用合作社的资源了”周秦冷冷地说道。 他走到桌边，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存折，拍在桌子上。 “盖房子的钱，我自己出。设计，我自己画。施工队，我可以从合作社‘借’，工钱、材料费，我一分不少，按照市场价给！这栋房子，跟合作社，没有一毛钱关系！” “我要盖的，不是一栋普通的房子。” 周秦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着一团疯狂的火焰。 “我要盖的，是咱们整个安阳县，不！是整个地区，最好，最坚固，最舒服的房子！” “我要让我老婆孩子知道，她们的男人，她们的父亲，不是一个只会说空话的骗子！我答应给她们的一切，我都会亲手，为她们造出来！” “我要让所有人看看，我们石古大队建筑队，到底能盖出什么样的房子！” 他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响，一句比一句更有力。 到最后，几乎是在咆哮。 郭卫民和韩武，被他这股气势，震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终于明白了。 周秦要盖的，不仅仅是一栋房子。 那是一份承诺。 是一个男人，对他亏欠的家人，所能做出的，最笨拙，也最真诚的补偿。 那更是一份宣言！ 是一面旗帜！ 他要用这栋房子，向所有人宣告，他周秦，来了！他石古大队，来了！ “我……我明白了！”韩武的眼圈也红了，他猛地一拍胸脯，“周秦！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谁他娘的敢说半个不字，我第一个捶死他！不就是盖个房子吗咱们几百号兄弟，不分昼夜，也得给你盖出个皇宫来！” 郭卫民也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拿起桌上的存折，又塞回周秦手里。 “周秦，你这是干什么打我们的脸吗你带着全村人发家致富，给你盖栋房子，还要什么钱这事要是传出去，我们石古大队的人，以后出门都得被人笑话死！” “对！不要钱！”韩武也跟着喊道，“谁敢要你一分钱，谁就是王八蛋！” 看着眼前这两个朴实的汉子，周秦心头一暖。 他知道，自己不用再解释了。 他们懂。 “好。”周秦点了点头，“钱，我可以不给。但是，等房子盖好了，所有参与的兄弟，每人一个大红包！我周秦，绝不亏待任何一个兄弟！”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