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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牧云瞬间收起了那份罕见的松弛,坐直身体,恢复了惯常的端正与疏离,淡声道:“过誉了。不过闲来无事,聊以慰藉辛劳罢了。” 他的语气客气而公式化,但提及‘慰藉辛劳’时,他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过已经安静下来的云遮,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和。 出乎江映雪意料的是,这次云遮并未起身告退。 她只是将古琴轻轻抱在怀中,如同抱着稀世珍宝,然后起身,默默地退到书房角落里一张青竹小凳上坐下,远离书案中心,却又并未离开房间。 她垂着眼眸,纤细的手指再次轻轻拨动琴弦,这一次,不再是刚才那旖旎的曲调,而是换成了一段极轻、极柔的舒缓旋律,像春夜的雨滴落在青石阶上,若隐若现,低回婉转。 它不足以打扰谈话,却如同一缕轻柔的、不间断的风,始终萦绕在耳畔,无声地提醒着她的存在,成为这书房中除冰冷军务外专属的柔软。 江映雪只觉得这轻缓的琴音如同细密的针,绵绵不绝地刺向她紧绷的神经。 她拿出兵刃图谱,状若无意地靠近书案,她的声音试图将那角落里流淌的温柔音符冲散:“牧云哥哥,看看这份图谱……” 秦牧云的目光礼貌性地落在图谱上,微微颔首:“是北狄新制的狼牙锥图谱确有些价值,有劳江小姐费心了。” 他并未像从前一样就此展开探讨,眼神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飘过角落里那个低眉抚琴的身影。 那舒缓的琴音像一只无形的手,试图悄然熨帖他眉宇间不经意又浮起的冷硬线条。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移过窗格,在冰冷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静默的影子。书房内,军报兵图与一隅琴韵形成奇异的对峙。 江映雪的话语渐渐干涩,秦牧云的回应也越发简短,那份强行营造的寒暄氛围,在角落里持续不断的、低柔似水的琴声背景里,显得愈发苍白而虚假,空气凝滞得几乎让人窒息。 江映雪的心一点点沉入冰冷的深潭。她终于明白,今日自己带来的图谱,无论多么稀有锋利,都已刺不透那道由温柔的琴音与无声守护构建起的无形屏障。 秦牧云出征前都是直呼她的名字,现在却变成了“江小姐”!说起来她上一次来访他也是称呼她江小姐!只是当时她满心都是他平安归来的欢喜,没留意…… 江映雪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告辞,秦牧云起身相送,目光礼节性地望向前方的门扉,似并未再关注某个角落。 然而,在他转身的刹那,那轻拢慢捻、为抚平他疲惫而生的旋律,似乎悄然地、无比熨帖地,拂过了他孤寂灵魂深处某个无人触及的角落。 他脚步略顿了一下,不明显,却足够让心细如发的云遮捕捉到这份微不可察的回应。 她低垂的眼睫下,眸光微动,唇角弯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温暖的弧度,指尖流淌出的乐音,愈发温柔沉静,像是在宣告一场不言自明的长情守候刚刚开始。 寒风卷过御街尽头,青石板路上的积雪映着秦牧云玄色朝服与披风的一角。 “牧云哥哥!”一声清亮呼唤刺破薄雾。 秦牧云勒马,只见江映雪一身绯红骑装,但在朝臣上下朝的必经之路上却格外突兀。 “江小姐,”秦牧云翻身下马,声音平稳疏离,朝服上象征武勋的深紫麒麟纹在晨曦里泛着冷光,“何事在此处耽搁” 他眼神掠过江映雪后很快不着痕迹的落在了远处,没有半分在书房中看云遮抚琴时,不自觉便柔和了眉目的影子。 江映雪心头一刺,面上仍扬起笑意:“听闻将军近来忙碌,映雪许久未见,今日特意……在此等候。” 她往前一步,嗅到他身上淡淡的冷冽松烟墨味,那是兵部公文的味道,也是常盘踞在他书房里的味道——如今,那书房里多了一个研墨添茶的人。 “听闻云遮姑娘,把将军伺候得极为妥帖,又是茶点又是汗巾的,连……连袖口的破损都补得分毫不差。”她试探着,声音里努力揉进一丝轻松的打趣,“妹妹细心,真是将军的福气。” 对于试探云遮身份的人,他秦牧云应对的尤为谨慎,不被发现便好,一旦事发,那他就是欺君…… 此刻江映雪对云遮的关注,让秦牧云不自觉眉峰微蹙:“她是恩人之后,国公府自当善待,聊报万一。”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既是义妹,照料兄长起居,也属寻常,江小姐无需记挂此等小事。” “小事”江映雪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她对将军体贴入微,事事周到,这岂是寻常兄妹能及连早朝都备好热茶送出门……外人见了,只怕……” “外人如何看,不在秦某考量之内。”秦牧云打断她,语气里的不耐几乎凝成冰棱,“国公府中事,秦某自有分寸,就不劳江小姐挂心了。 江小姐,若无他事相商,秦某还有政事需回府处理,告辞。” 他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径直从她身边踏过,那披风擦过冰冷的空气,徒留一股锐利的压迫感。 江映雪僵在原地,看着他挺拔冷硬的背影翻身上马汇入巷口晨光,指尖狠狠掐进掌心。 “岂有此理!他一味回护,张口闭口‘义妹’、‘恩人’,可那眼神……何曾看过旁人那般温柔!”国公府后花园偏静的水榭里,江映雪几欲将手中锦帕揉碎,对着摇着团扇的柳如眉恨恨道,“云遮!不过就是个身份不明、仗着一点‘救命之恩’的孤女!她怎敢的!” 柳如眉是兵部尚书府里伏低做小多年、心思玲珑的庶出女儿,轻摇素扇,慢饮香茗,只眼底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映雪姐姐莫急,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她声音柔和得能滴出水来:“这云遮姑娘……确实不简单。说是义妹,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便是国公爷在,也难堵悠悠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