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贵州云雀：闪耀却又过早黯淡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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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汽车工业的漫漫发展长河中，贵州云雀宛如一颗曾经闪耀却又过早黯淡的星辰。它诞生于特殊的时代背景下，承载着地方工业崛起的期望，在技术引进与自主探索的道路上蹒跚前行，经历了从辉煌到落寞的跌宕起伏。其发展历程，不仅是一个汽车品牌的兴衰史，更是中国汽车产业发展进程中诸多挑战与机遇的生动写照。 20世纪80年代，中国正处于改革开放的关键时期，经济体制转型浪潮汹涌。军工企业在国家战略调整下，面临着“军转民”的迫切需求。贵州，作为一个经济欠发达的农业大省，渴望通过工业发展实现经济腾飞。在这样的大背景下，隶属于中航工业集团旗下的贵州航空工业集团公司（简称贵航集团），凭借自身在航空制造领域积累的技术与生产能力，敏锐地捕捉到了汽车产业的发展机遇。 1964年始建的贵航集团，其核心区域位于安顺市，这里是国家三线工程之一的011基地。原本用于飞机制造的场地与设施，在时代的召唤下，开始了向汽车制造领域的转型。1980年初，贵航集团从汽车零部件生产起步，逐步积累汽车制造经验。当时的中国汽车市场，轿车风正悄然兴起，尽管贵航地处西南山区，交通不便、信息相对闭塞，但在国内汽车产业发展的热潮中，不甘落后，决心涉足轿车制造领域。然而，彼时国家对轿车生产进行严格管控，已确定“三大三小”的轿车生产布局，原则上不再批准新项目。幸运的是，军工和航天系统凭借自身的重要地位与影响力，为贵航争取到了宝贵的轿车生产名额，与长安一起，成为“三大三小两微”八大轿车生产基地中的一员，这为贵州云雀汽车的诞生奠定了政策基础。 1987年，贵航双阳飞机制造厂汽车分厂正式成立，拉开了贵航集团进军轿车制造业的序幕。但摆在贵航面前的首要难题是技术匮乏，从头研发轿车技术对于当时的贵航而言，几乎是天方夜谭，寻求外部技术合作成为必然选择。 1989年，贵航集团将目光投向了日本富士重工（现斯巴鲁），开始与其展开轿车生产技术的引进合作。选择富士重工并非偶然。一方面，贵航当时的合作对象丰田，正是富士重工的大股东，这层关系为双方的合作搭建了桥梁；另一方面，贵航将微型轿车作为进入轿车市场的切入点，而富士重工拥有当时日本最畅销的微型轿车之一——rex，在微型车制造领域经验丰富。此外，富士重工于 1984 年研发出世界上第一台电子cvt变速箱，在汽车技术方面具有领先优势，且双方同属军工背景，在技术交流与合作理念上有一定的契合点。 在合作初期，双方主要进行合作研发。但由于种种原因，合作进展并不顺利。1992年，贵航集团决定直接引进富士重工代号为kf-1的第二代rex车型，并根据中国国内复杂的道路状况，对车型进行适应性修改，采用双缸水冷发动机，成功生产出ghk7060a车型。这款车小巧玲珑、造型可爱，进入国内市场后被赋予了一个充满诗意的名字——云雀，贵航集团的汽车业务也逐渐围绕“云雀”品牌展开布局。云雀ghk7060a上市初期，凭借其独特的日系微型车风格、较低的油耗以及相对亲民的价格，在国内微型轿车市场引起了一定反响。尽管当时中国汽车市场整体规模有限，但云雀汽车凭借自身特点，吸引了部分追求时尚、注重经济性的消费者关注，在微型车细分市场中占据了一席之地，贵航集团的汽车业务也由此步入初步发展阶段。 然而，随着市场的发展，云雀汽车的产品质量问题逐渐暴露。由于贵航集团此前主要专注于飞机的小批量生产，在汽车大规模生产制造方面缺乏经验，从零件采购到整车装配，各个环节都存在质量把控不足的情况。早期云雀汽车部分产品甚至在车窗上堂而皇之地贴着 “中国贵州航空工业总公司按富士重工技术制造” 的字样，产品质量却难以达到富士重工的标准，这不仅影响了消费者对云雀品牌的信任，也让合作方富士重工颇为不满。 与此同时，云雀汽车在市场推广与销售策略上也出现了严重失误。有传言称，当时贵州省领导有意采购云雀汽车作为出租车，以支持本地企业发展，这无疑是一个提升品牌知名度、迅速打开市场销路的绝佳机会。但贵航集团领导却因内部用车需求等原因，拒绝了这一合作提议，错失了一次难得的发展机遇。 内忧外患之下，云雀汽车的市场销量持续低迷。到1998年前后，整个轿车业务已亏损高达 7 亿多人民币，贵航集团的汽车业务陷入了严重的困境。而此时，富士重工对中国汽车市场依然抱有期望，为挽救在华业务，决定以合资方式进一步深入中国市场。1998年3月，富士重工与贵航集团共同投资4.5亿元，并联合另外两家资本，正式成立贵航云雀汽车有限公司，品牌名称也正式确定为 “云雀”。新成立的云雀汽车推出了首款车型——云雀wow（wing of wind 风之翼）。这款车在第二代rex的基础上进行了升级，换装了斯巴鲁最新的四缸电喷发动机，外观也进行了重新设计，尤其是大灯造型更为时尚。合作双方对这款车寄予厚望，期望其能在市场上与当时微型车市场的霸主长安奥拓一较高下。但现实却给了云雀汽车沉重一击。由于长期以来的质量问题积重难返，云雀wow依然未能获得消费者的广泛认可，市场销量惨淡，年销量长期徘徊在2000辆左右。尽管云雀汽车随后又少量引进了rex的后续车型vivio，但无论是整车进口贴标还是通过特殊渠道引入，数量有限，且未能从根本上改变云雀汽车在市场上的不利局面。 2002年前后，贵航集团与富士重工的合作关系愈发紧张。贵航集团面临巨大的经营压力，向富士重工提出要么提供资金支持，要么转让核心技术的诉求。而富士重工在权衡利弊后，选择撤回派驻云雀销售公司的职业经理人，双方合作关系逐渐走向破裂，云雀汽车也随之陷入了更深的危机。 2003年初，富士重工撤资后，一家贵州民企——贵州新世纪汽车投资公司以项目承包经营的方式，获得了云雀品牌5年的承包经营权。然而，这家主业为计算机的企业，在汽车制造与销售领域缺乏专业经验，犹如“隔行如隔山”。尽管该公司试图通过全系降价7000元的方式清理库存，但最终还是未能挽救云雀汽车的颓势，仅仅维持了短暂的经营便宣告失败。就在云雀汽车风雨飘摇之际，庞青年的金华青年汽车集团进入了人们的视野。2004年2月，金华青年汽车与贵航集团达成协议，双方共同出资32亿元，组建贵州青年汽车。庞青年原本期望通过与贵航的合作，继续推动云雀汽车与斯巴鲁的合作，并计划引进一款1.6-2.8l排量的中高档轿车，开拓更广阔的轿车市场。但事与愿违，斯巴鲁果断官宣放弃云雀品牌，从此仅以进口方式进入中国市场，这一决策彻底打乱了庞青年对云雀汽车的布局。奈之下，庞青年在一年多以后，辗转与马来西亚宝腾汽车旗下的莲花汽车签订合作协议，并引入宝腾旗下的几款车型。但由于贵州地处西南内陆，地理位置相对偏远，交通物流成本高，汽车产业配套不完善，青年莲花在贵州的发展举步维艰，在市场上始终未能掀起太大波澜。随着时间的推移，青年莲花因经营不善，官司缠身，销量暴跌，陷入了严重的困境。 2015年，在青年莲花陷入困境后，贵州省政府积极推动企业重组。安顺市工业投资有限公司和贵州安远新能源汽车有限公司共同出资，对贵航青年莲花进行重组，并将其更名为贵州云雀汽车有限公司。重组后的云雀汽车迅速调整发展战略，积极与一汽、长安等国内大型汽车企业开启战略合作，试图借助合作伙伴的技术、资金与市场资源，恢复燃油车生产，并确定了以混动、氢能源为未来发展方向的战略目标。 然而，长期的发展困境使得云雀汽车在技术研发、品牌建设、市场渠道等方面与国内主流汽车品牌存在较大差距。尽管制定了宏伟的转型目标，但在实际推进过程中困难重重。一方面，新能源汽车领域竞争激烈，各大品牌纷纷加大研发投入，推出具有竞争力的产品，云雀汽车在技术储备、产品性能与品牌知名度上均不占优势；另一方面，多年来品牌形象受损，消费者对云雀汽车的信任度较低，市场推广难度极大。 2024年1月，贵州安远新能源汽车有限公司持有的贵州云雀汽车有限公司56%股权上架京东拍卖，这一事件再次将云雀汽车推向公众视野。尽管起拍价一降再降，但截至目前，依然面临无人报名的尴尬局面，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市场对云雀汽车未来发展的信心不足。 回顾贵州云雀汽车的发展历程，从诞生之初的满怀期望，到技术引进时的短暂辉煌，再到合资失败后的持续挣扎，以及重组转型后的艰难探索，它经历了无数的挫折与困境。在未来，云雀汽车若想在竞争激烈的汽车市场中重新崛起，必须在技术创新、产品质量提升、品牌形象重塑以及市场渠道拓展等方面下足功夫。唯有如此，这只曾经折翼的“云雀”，才有可能重新振翅高飞，在新时代的汽车产业天空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但不可否认的是，云雀汽车面临的挑战依然巨大，其未来发展之路依旧充满了不确定性，需要持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