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青元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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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群自通山而出，奔行在连绵山岭之间。 此时秋风猎猎，草木萧索。 许尘走在前列，灵气隐而不散，护着队伍。一路上，众妖日夜兼程，不敢稍歇。 因源林城旧址并不算太远，不过半月光景，便已遥遥在望。 “到了。” 当第一道残破的城墙影影绰绰地出现在地平线上时，许尘脚步微顿，心中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洄鳞抬首望去，目中流露出一抹久违的怀念与辛酸：“这地方，还真是怀念啊……” 余下众妖包括洄溯与洄锋在内，亦是神色凝重，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异样情感，有些许犬妖已然是垂下泪来，悄悄抹去泪水。 这里曾是犬族旧都，是他们的根，是族群曾经的辉煌，也是血与火的记忆，那一天死了太多太多人，这些年也走了不少人，如今在场数十犬妖之中，有旧部，也有新丁，但都打心底对这地有股难言的亲切感。 许尘亦是心底浪潮翻涌，想当年父亲青元还在的时候，此地还真是...... —— 源林城，位于两山之间的平地上。曾经高墙巍峨，塔楼林立，犬家强盛时，乃周围数十里一主，然而自一场大战之后，城郭尽毁，妖血染土。 洄鳞带众妖缓缓踏入旧地。 放眼望去，昔日的雄城早已面目全非，断垣残壁，横陈荒草之间，城门犬形石兽只余半截，眼眸空洞，街道龟裂，杂草丛生，唯有一些石板路勉强辨认出旧日的形状。 当年紫辉血祭人族的万人坑已被石土尽数填埋，站在其上，许尘只觉耳边有断断续续呜咽声萦绕，给此地平添几分阴气，他皱了皱眉，继续跟着哥哥洄鳞前走。 诚如洄鳞所言，源林城虽旧，然而细看之下，又可见岁月之中修整的痕迹。 街道上积灰已被清理，主干道虽不复往昔整齐，却不再被野草完全淹没，部分坍塌的屋宇被铲平，留作空地，倒显得干净。 就是冷冷清清，少了些许尘记忆中的烟火气，宛如一处鬼蜮。 嗖—— 嗖—— 嘈杂的妖群行进声很快便吸引到了几个身影， “家主！” “是鳞家主！” 洄鳞抬头，露出喜悦面色，犬族精锐早在多年前便潜伏于此，洄鳞暗中安排他们守护旧址。此时闻讯而来，纷纷现身。十数名犬妖扑上前来，见洄鳞与洄锋，齐齐伏地，眼中热泪涌动。 “是洄鳞大人！他们来找我们了！” “鳞大人！” 他们守了多年，孤苦坚忍，终于等到了族群的回归。 许尘望着这些犬妖，心中沉甸甸的，若是他未能请到云顶山主帮忙，未能救到犬家子弟，那么这些犬妖旧部......岂不是会一直等下去 这些犬妖面色枯黄，毛发绝算不上光滑，身上穿着些打了补丁的甲片，手中兵器虽锋刃未钝，却早有缺口，就连修为气息也不敢外泄，唯恐浪费了身上灵气。 “诸位辛苦了。”洄鳞眼眶一红，抬爪示意他们起身，声音低沉却坚定。 犬妖们齐声应诺，振奋如雷，他们都是洄鳞当初亲手挑选出来的犬家火种，虽被送到密林鹿家，但始终接受不了寄人篱下之苦，于是自行在源林城住下，边修行便重建，日子好不艰苦。 “辛苦了。” 许尘点点头，犬家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忠诚之辈。 十数名犬妖旧部再朝许尘齐齐鞠了一躬，这位大人实力深不可测，一身太岁境气息随时保持着外泄状态，虽说有些面生，但却与鳞家主始终保持着亲密关系，想来关系定是不一般。 “尘弟，这源林城......” “先看看再说。”许尘打断鳞哥的话。 众妖沿城中主道而行，考察城中情形。 街巷之间，荒凉无比。 偶尔能看见一两处完好的石屋，却早已空空如也，洄溯行至旧居遗址，指尖轻轻抚过残破的石壁，眼眶微红。那是她童年的记忆，如今只剩冷硬残迹。 “我还记得我那些仆人，当日大战混乱无比，想必他们早也......” 许尘拍拍洄溯肩头安慰，心中却无端闪过张燕儿身影，这个服侍了自己两年的人族奴婢，也不知如今何去何从。 洄锋停在一座断裂的塔楼前。塔楼半截崩塌，石壁上仍有当年大战留下的妖爪印记，裂纹纵横，似在低诉往日惨烈。 他眼中闪过痛楚，又迅速收敛。 “都回来了就行，如今我们兄妹四人安在，重建犬家不是问题！” 洄鳞一路走来，神情却是复杂，他是守护此地的幕后之人，这些年暗暗派犬妖驻守，清理废墟，却终究只能做些表面功夫。 战火烧毁的东西能够修复，可战火造成的心理损伤，怎能轻易恢复 许尘则一路观察地势，眉头渐渐紧锁。 源林城虽有昔日雄威，却已失去大半价值。 此地四野皆平原，毫无遮掩，城墙虽高，却经年残破，不足以抵御大敌。 更致命的是这里灵气稀薄，曾经犬家立都于此，依靠的是周遭两山之势，辅以灵脉支撑，如今灵脉早被毁断，天地灵气零散飘荡，远不及修行所需。 走了一圈，洄鳞对着许尘开口：“尘弟，我以为，此地虽不复当年，却也算清净。若族人暂居于此，重修城池，倒也能说得过去。” 众犬妖听闻，眼神闪烁，显然盼望能在旧土重建家园。 离乡久远的游子最渴望的便是回到故乡，失去国土的亡民自然也最渴望故土的怀抱，这些大大小小的犬妖，自然是最希望在源林城扎根的。 然而许尘却不理会众妖眼神中的期冀，沉吟片刻，缓缓摇头。 “鳞哥，此地虽可暂居，但终究非久安之计。” 洄鳞一怔，两爪微微一顿，：“为何” 许尘目光扫过四野，环顾一周之后吐出心中所虑， “第一，此地地势平坦，无险可守，若有强敌来袭，我等将无所遁形。第二，源林如今灵脉断绝，灵气稀薄，族人久居，修为难以精进。第三，城池修复需耗费无数灵力物资，而其根基早已残败，就算修好，也如建在沙土之上，难久。” 此言一出，众妖俱默。 许尘说的话何尝没有道理，更何况他如今的实力也代表着他这些年的见识，他此时若有疑问，那便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闻言，洄鳞神情凝重，尘弟的话实则有道理，但是其背后却是更多的不确定，于是半晌后叹息道， “你说得有理。可……若不在此地，我们又能去何处” 许尘目光转向西南，爪子一伸，神色坚定：“青元矿山。” “青元山” 洄溯轻声惊呼。 青元山，那是犬家曾经的一份基业，如今过去，许尘倒存了几分心思和考虑。 “不错。” 许尘点头，“青元矿山山体连绵，险要坚固，可作天险之屏障，山中蕴藏灵石，灵脉未断，灵气充沛，足供族人修行；此外，山洞矿脉可作天然洞府，既能防守，又能安居。依我之见，此地才是犬族复兴的根基。” 听闻许尘之言，洄锋眼睛渐亮，拳爪紧握， “若真如此，那才是犬家的新城！” 洄鳞沉吟良久，终点头：“既如此，依你之言。尘弟，你是新任家主，我信你。” 许尘心中微暖，抱拳一礼：“多谢鳞哥。” 然在一个未曾有人注意的角落，一个马脸小妖却是面色一肃，大惊失色，飞快向着南滩碧溪方向跑去。 他娘的活见鬼了！这些犬妖是哪里来的怎么还惦记上我马家的青元矿了 不行！得赶紧上报自家老祖去！以免这些犬妖暗中...... 然而他的身影才行到一半，便觉一股天地伟力袭来，将他健壮的后蹄死死锁住。 “你是哪家小妖，为何如此匆忙” 马脸小妖面色惶恐，四蹄打颤，只道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个银毛碧眼犬妖，煞气冲天，就连修为外放形成的气浪都在云中积成一道浅色黑云，宛若一尊银色恶兽。 “不说实话，便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