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麦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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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河边，昏黄的日光将河水染成半新不旧的颜色。 小飞虫落在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 一条长长的舌头探入水中，卷起、带着水珠裹入嘴筒子里。 舔了没几下，它就像急忙要去做别的事情一样，忙不迭地将嘴筒子扎进河水里，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然后撒丫子跑走了。 这道黄黑的身影跑得极快，一连狂奔了近十分钟才急刹停下，用脑袋撞开矮矮的篱笆门，钻进了小院里。 “呜呜嗷……” 原来这是一只相当威武霸气的黑背犬。 黝黑的眼珠不止有着犬类生来就有的清澈，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沉着冷静，但是那份沉着冷静此刻已被焦急给取代了。 黑背脚步轻快地跑进小院内的一个平房里。 里面有个年轻人正将木板锅盖挡在身前，另一只手裹着湿抹布，从蒸笼里端出个阔口碗。 一直很着急的黑背这个时候又不怎么着急了似的，原地坐下，身形板正。 但若绕到前面去看，就会发现它眼里满是渴望，嘴巴都张开了，喉咙里压抑着小小的声音，却一声不吭，等着那个年轻人手忙脚乱。 年轻人一身宽松的亚麻衣衫，露出来的脖颈、锁骨、手腕、脚踝都有种弱不胜衣的纤细。 但当他随手将盛满水的水缸抱起往黑背的水碗里倒水的时候，才会发觉什么弱不胜衣，什么纤细，都是这个环境、宽松衣服和忙乱的动作叠在一起给人的错觉。 非但如此，这人身形、体态和动作都是年轻人独有的轻快矫健，却生着一头雪白的头发。 此时白发已长到了脖颈处，略微蜷起的发梢时不时搔过皮肤，被他无意识地皱眉拨开。 一头白发的年轻人将蒸笼里的阔口碗拿出来后，用勺子拌了拌里面的狗饭，然后盛到了黑背专用的铁盆里，终于松了口气。 “开饭了，小满。” 蹲在地上，尾巴却快甩成螺旋桨的小满哥总算是“汪”出了声，迫不及待地跟在白发青年身后。 廖星火将狗饭放在院子里的矮桌上，小满哥立刻将前脚搭在桌面，略一低头就能吃上香喷喷的狗饭。 黑背本就是大型犬，小满哥又是黑背之中的佼佼者，体型比一般的狗还要大。 若是将狗饭放在地上，它就得半趴下吃饭，放在矮桌上倒是正好。 小满哥吃得没空抬头，廖星火不拘小节地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纳凉，偶尔将被小满哥舌头推出去的狗饭拨回狗碗里。 如此一来，手上不免沾到些荤腥油脂。 沾了油的手垂在膝前，另一只手摸狗，廖星火总算是忙活过这一会儿了。 从幻境中脱出之后，廖星火留了封信就跑了。 他是从京城走的，却又专程回了一趟沙市将小满哥带走了。 这可不是偷狗，主要是廖星火不忍心留小满哥一狗在沙市可怜等待。 廖星火虽说做不出像模像样的人饭，但是狗饭猫饭意外地很拿手，小满哥被狗饭迷得五迷三道的。 他们在京城的这段时间，留在沙市的小满哥据说瘦了整整两斤，就是因为吃不到廖星火做的狗饭，日思夜想，为伊消得狗憔悴了。 正因如此，廖星火才会专门回沙市将小满哥一起带走。 廖星火从京城跑路是因为需要时间去梳理幻境里发生的事情与一些人际关系。 他想一个人待一段时间，却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地，思来想去，顺便又将吴斜的破金杯开走了。 毕竟要带着小满哥，其他交通工具都不方便。 他随意挑选了一个方向，一路上走走停停，一周前才在这个十八线县城的一个农家乐里暂时落脚。 主要是他的驾照其实是从乌泽离开后拿的，车龄不过几个月。 之前路上本就开得不快，还不能上高速，怪累人的，得好好歇一阵子。 廖星火定了两周的独门独栋小院子，平时开火只做狗饭。 自己吃饭要么在周边随便吃点，要么从农家乐老板那边点菜。 只是这边饭菜不算太合廖星火的胃口，天气又热，一周下来，狗胖了，人瘦了。 小满哥还在嗷呜嗷呜吃饭，廖星火往后靠了一些，枕着大狗，单手玩手机。 他不是不告而别，留有口信，且其他人也都知道他为什么离开，所以都不约而同地给了他独自思考的时间，唯一的恳求是让他报平安。 所以廖星火基本上每隔一天都会发朋友圈，却从不单独给哪个人发信息——王胖子除外。 王胖子前几天就已经带着大包小包回苗寨了，听说廖星火目前住在某个农家乐里非常不服气，同行相轻完，还让廖星火想见人了就去找他，他给做好吃的。 廖星火自然满口答应，却暂时没有这个计划。 他带着小满哥浪迹天涯是一人一狗的心灵净化之旅。 带着狗去找王胖子岂不是拖家带口投奔兄弟。 画风不太一样。 再者就是，廖星火知道王胖子这次离开瑶寨有好几个月了，回去估计要跪搓衣板，他才不在这个时候过去。 他慢慢悠悠选了三张照片发朋友圈。 一张是小满哥埋头吃饭时狰狞的狗脸，一张是傍晚的天空，还有一张是早上起来的时候照的他自己的影子。 三张照片一发出去就显得非常岁月静好。 除了王胖子，其他人像是形成了某种默契一样只点赞，不评论，完完全全不侵扰廖星火的个人空间。 但是晚些时候，黑眼镜也发了一条朋友圈。 是他从水里刚出来的照片。 一点开就是扑面而来的荷尔蒙，角度、表情和出镜的部分绝对都是精心挑选过的。 廖星火猝不及防看到照片，险些将手机摔了，随即便哑然失笑。 “真是的……” 他多看了两眼，收了手机，起身将光可鉴人的狗碗放到厨房的水池里。 回头会有农家乐的工作人员清理，廖星火自己则是出门觅食去了。 小满哥吃饱了，也跟着出去散步。 廖星火本来打算两手空空地出门，见小满哥随行过来，就拿了止咬器和牵引绳给它穿上。 小满哥非常有灵性，又通人性，不会主动攻击人，这样全副武装是为了让其他人安心。 出了门，骑上从老板那里租的小电驴。 小满哥挤在前面，四只脚局促地站着，脸却悠闲地搭在廖星火腿上，吹着风好不惬意，时不时舔舔嘴巴，还在回味刚才的晚饭。 一人一狗骑车到了街上。 停好小电驴，廖星火牵着小满哥慢悠悠地逛，瞅着旁边有什么吃的，转了一圈，最终进了一家麦肯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