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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意思……现在追加一条规矩。”枯木树人缓慢的声音响起:“十分钟后,持有脚上飘着锁链的小狗的衣物、血肉碎片的畜生们,都可以获得自由。不过碎片不能太小,咱眼神不好,容易看不见。” 流向变化了。 死气沉沉、充斥着无力呻吟与绝望目光的监狱,空气开始向某一处聚集。 空气,目光,感情……以及希望,必然沾血的希望,一切的焦点都聚集在了银发黄毛的山民犬族兽人,被高声宣称为兽人的叛徒,诺一身上。 如果只是击杀诺一的第一个兽人能获得自由,百分之九十的兽人恐怕都不会有任何动作,长期监禁的他们早就没有能够杀人的精力与力气。 但,只是衣物的一角的话 蠢蠢欲动,心生杂念——就算外表是山民犬族的小孩,抢夺他的衣物、血肉,也拥有正当的理由,因为他是叛徒。 自己才是正义的一方,自己才是弱势的一方。 看呐,自由就在眼前! 所以拿起了现在根本拿不动,只能用身体拖拽的自己的武器,所以跟在了踏出牢房,不顾疼痛大口呼吸的兽人身旁,所以,向兽人的叛徒举起了屠刀。 “喂!没用的吧!极兽……那棵树人,你们就这么相信他吗!” 风间?大喊,但他心里清楚,他的声音是传达不到这些饱受折磨的俘虏心中去的。 “谁管你……不要妨碍我们……!” 少数蜷缩在角落的兽人还保持着理智。在这种地方,由主导者做出的承诺就没有任何信誉可言,名为俘虏的战略物资,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放跑呢 这样的兽人很少,他们大多是刚被抓进来不久,衣着毛发与其他兽人有明显差异,这类兽人风间?很难不注意到,但这也意味着他们拥有足够的武力,足以让他们挥舞起武器。 听见追加的规则后,风间?很想抱着收集到的术物,立刻赶到诺一身边去,不过他现在也是个[抢夺武器]的立场,想要不伤到已经全身是伤的俘虏然后逃脱也需要费点时间。 然后,风间?看到了那一身眼熟的赤色毛发。 缩水了一圈的赤色毛发柴犬兽人,从一开始就拿起了符合他身型,内心却莫名觉得不顺手的太刀,躲在阴暗处。 “犬养!” 绷紧神经的犬养太刀已经出鞘了一半,待看清来人是风间?后,他轻轻将太刀收回刀鞘。 “别出声,我在找那棵树在哪。” “那棵树……哦哦,说的是树人啊,你想攻击他” “……至少先找到他的位置,我看见攻击他的兽人是什么下场了……” 两人蹲在牢房里的角落,避开了此刻监狱内的流向,找到犬养让风间?内心一阵欣喜,又担忧起来。 “敖青呢敖青和风间玥也被抓进来了吗” “我不知道……我们发现一直飞在前面的你不对劲之后,敖青就带着我们与假的那个你拉开了距离,那时候,我发现敖青的影子忽然膨胀起来,在敖青被他的影子吃掉之前,我把他推开了,然后就到了这里……之后我就被那棵树的声音吵醒了。” “你昏过去了” “嗯,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眨眼就在监狱里了,武器还不见了,虽然那棵树说完话之后武器又掉了下来……” 手感依然很不对劲——抚摸着刀柄,心中一直在模拟挥砍的犬养发现,风间?靠近之后,那股异样感愈发强烈。 既然极兽空域已经回来了,两边的监狱都没有敖青和风间玥,那他们应该安全了吧 “和我走,我有办法……应该有吧,总之跟我来!” 风间?刷的一下起身,犬养这才注意到风间?抱着一堆看上去价值不菲的武器,甚至有几把还镶嵌着宝石。 那些并非普通的兵器,十四岁的犬养也能看出来,风间?抱着的是能用血气催动的术物,将它们当做劈砍的刀剑只是最基础的用法。 术物向来都是贵族们的玩具,只有家境殷实弱小的兽人才会选择术物来提高自己的力量。 这里还关押了许多贵族子弟吗 犬养跟着风间?,闯进了满身伤痕的人群流动。 在人群流向的终点,半张脸浮现青筋的诺一已被不要命的兽人们逼退至没有退路的墙边。 那并不是什么因为情绪激动气血上涌而出现的生理反应,离诺一还有一段距离的风间?一惊,那是诺一的兽印正在慢慢浮现。 “因为我杀光了——” 曾说出自己杀光了第五层试炼所有参与人员的诺一,此刻咬牙切齿道:“别再靠近了!” “求求你,一片就好……” “救救我!救救我们吧!” “快把你身上的一切全都交出来!” 诺一闭上眼睛,他觉得这些人没救了。 这座监狱有很多俘虏,就算诺一把自己分成极限到刚好能通过枯木树人,这座监狱的管理者的要求,也有人不会得救。 哪怕诺一只分出去一片衣物的碎片,那群人就会把手伸向更弱者,最终演变成自相残杀,只为虚无缥缈的希望。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住手吧,等待,等到我能结束战争的那一天,或是任意一方的胜利为止吧,那时候你们就有了归处——无论是生,还是死。” 不想死。 而生的希望就在眼前,在极端环境下,已无法用理智思考的兽人们,理所当然地,向即将转变为终焉的虚假希望伸出了手,向诺一——伸出了手。 “等一下!” 各类金属造物哗啦啦地散落在诺一与兽人们最后的狭小空地上,风间?这一抛,还砸到了不少靠近伊诺的兽人,让他们本就刻满伤痛的身躯再添一笔新的痛楚。 风间?从人群里钻出来,他轻便易行动的衣服就像在泥潭里滚了一圈。风间?站在人群面前,背对诺一,对着兽人们刚张开嘴,枯木树人缓慢的声音便再度响起。 “懒惰的畜生就该打,如果十分钟……更正,是五分钟过后,你们脚下的土壤还没被鲜血浸湿,那就对每只畜生都施以极刑——当然是不会死的那种。” 枯木树人一直在制造矛盾,引起诺一与兽人的冲突,风间?把“大家听我说,我有办法拯救你们”这句话吞咽下去,因为不等他开口,已经有兽人颤抖着拿起地上的术物,迈着踉跄的脚步试图越过风间?。 惊恐似巨蟒狠狠缠住了他们每一个人,就像没有达成枯木树人的要求,那条巨蟒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将他们吞入腹中。 风间?迟疑了一瞬,赶在诺一的双手再次沾染上鲜血前,将走向诺一的兽人推向一旁,自己也拿起了一把镀金的,沉重的长剑,剑尖对准诺一。 面对第一个送死的人,诺一的半边脸已犹如荆棘密布无人打理的庭院般,由一片翠绿色的光芒所构成的杂乱无章的图案。 “风间?,连你也——” “来吧!”,风间?摆出自己第一个上的莽撞气魄,被他挡在身后的兽人们看见这么一个四肢健全的秃毛兽人竟然冲在第一个,抢着当替死鬼,也就自行退开组成了不被波及,却能在第一时间上前哄抢的人墙。 ……或者说,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正飞速增长,甚至压过了他们对自由的渴望。 “——风间?,他很危险……我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但……要小心,这个小孩绝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像是目睹了骇人的凶杀现场,犬养手背的毛发竖立,自幼进行武者修行的他已准备好随时拔刀,来应对直觉感受到的未知的危险。 “犬养你现在也是小孩啊,说不定你们还同岁呢。” 小声对错开一步站在后面的犬养说着,风间?笑着说道:“没关系啦,这孩子只是脾气不好而已。” “那不是能用脾气不好塞搪过去的状态吧……” 就像是响个不停马上就要爆炸的高压锅,直往外冒的蒸汽变成了能直观感受到的热量。 就是这个!风间?终于看见了确确实实的希望。 这股热量他非常熟悉,每当左手的核心熀源内的熀能转化为血气,灌输进术物后,核心熀源的表面就会产生这种热量。 能量的形式多种多样,风间?不知道其他能量的表现形式,但血气,一定是有温度的。 瞟了一眼左手掌心,进入监狱后就变得毫无光泽与反应,以至于监狱里没有任何人发现,只把其当做是其他物品的核心熀源,风间?对着诺一大喊道:“我不会否定你求生的意志!拿起武器,让我们堂堂正正地决一胜负吧!” 诺一半张脸闪烁着与诺一翠绿色的瞳孔相同光芒的兽印,兽印缠住的那一边已经变成了灰色的瞳孔。 诺一用脚随意踢起一把弯刀,拿在手上,看向风间?的眼神冰冷无情,直到风间?向他挥舞起武器。 “……嗯” 为何要集中攻击武器是想把武器打下,让我赤手空拳对阵他的冷兵器 ……感觉不到,敌意 想法一闪而过,诺一那剩下的,藏在背后的空手里,已经成型的魔法在千钧一刻中止了释放。 风间?笨拙地只攻击诺一的武器,犬养看得是连连叹息,也就明白风间?并不是真的想取诺一性命,他还是做好了随时出手砍向诺一的准备。 在诺一这位启印者的感知中,只有风间?身上没有敌意,他却在和唯一对他没有敌意的人战斗,若是失手将风间?杀了,恐怕诺一又会愧疚许久吧。 围观的犬养在内心说道:“这两人的剑法刀法都好烂……” 实际上,风间?早已习惯了使用没有重量的剑,这只能怪负责采购术物的敖青太贴心,每次都会添加一笔预算,去购买比一般的术物昂贵得多,刻下了消除重量的重力魔法的术物。 反正花的是风间?的狛币不是他的嘛,这也是风间?的钱袋子总是很容易变空的原因之一。 好别扭啊!好沉!如果寒天剑还在的话,就能逼出诺一的力量了。 风间?构想的逃狱计划,正是利用诺一的兽印,来打开背着的符箓包。 在风间?看来,诺一拥有相当多的自由,他能将关押危险人员的监狱当做休息的地方,极兽会因为他的出现放过自己一马,最关键的,便是在那时浮现出的兽印。 风间?曾听布吉岛护卫队的白刃队长讲过,他们在抓捕遭通缉的启印者时,会用到针对兽印的特殊手段,让通缉目标血气与兽印失去所有的能力。 在战争中,极兽的监狱理应不会放过对启印者的封禁,而诺一这个年纪就开启了兽印,还能在监狱里自由使用……风间?明白了,诺一是特别的。 另一方面,诺一也有不自由的地方,那就是他脚上的镣铐。 并未将双脚链接,而是各自向后漂浮的铁链,再结合诺一那不偏袒兽人,不敌视极兽的表现,风间?做出了一个推测。 那副镣铐,那不自由的部分,是诺一[只能进行试炼]。 不能对破元战争进行干涉,不能主动参与斗争事件……等等让诺一游走于兽人与极兽两方势力的暧昧立场,诺一一定被诸如此类的规则束缚着。 所以风间?并没有拜托诺一打开他的符箓包,现在也没有告知诺一自己的计划。 还有枯木树人和极兽空域在某处监视着,一旦让它们知道,借用诺一的力量强行打开符箓包,用北境翼族一年只有几张产出的大规模杀伤性符箓发起暴乱,自己趁机带着犬养出逃的计划就泡汤了。 假设计划顺利进行,符箓的威力能否在极兽关押兽人的监狱里起作用也要打个问号。 ……这一切都建立在诺一并没有被监狱的规则束缚,能自由使用力量的前提下。 真是幸运啊,回想起来,如果没有见到诺一,自己应该在肉墙成型之前就咬舌自尽了吧。 “怎么,风间?,你竟然还有空闲去胡思乱想么” “唉!毕竟诺一根本就不会用刀啊,我确实有点困了哦” “还有脸说我!你的剑法也是一团糟!” “诺一,不拿出真本事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诺一很疑惑,就算风间?放出了狠话,他也没办法从风间?身上感受到敌意,更别说和周围兽人类似的赤裸裸的杀意了。 “看剑!” 只是加了点声音,风间?的剑法没有任何精进,反而还因为这记挥砍露出了身侧的破绽。 诺一顺势用处横斩,使用血气传输功率优秀的金属打造的刀状术物斩在风间?身侧一直背着的,没有开口的挎包上,挎包却非常坚固地抵抗住锋利的刀刃,刀刃顺着惯性向前,划伤了风间?的腰,几滴鲜血洒在了监狱的土壤上。 风间?一下拉开距离,把周围的兽人惊地立马让出更大的空间。他假意查看并不深的伤口,实际上是为了观察没有开口的挎包是否有被破坏的迹象。 干净整洁,别说开口了,就连灰尘都没留下。 “小打小闹果然行不通吗……” 摒弃杂念,回想过去使用的无重量的剑,再进行调整,手腕部位需要集中注意力,剑柄的部位不能握得太紧,腰部与肩部也要兼顾着发力——风间?平静地挥出剑。 诺一没能挡下这一剑,他的速度赶不上,他的本能没有感知到风间?的敌意,所以并没有对这平平无奇却直击要害的杀招产生反应。 救下诺一的是诺一之前已经准备好却中止的魔法,他独有的与瞳孔一样的翠绿色血气迸发,在其手中如花朵绽放般瞬间激发了构筑好的术式,魔法,发动。 望向那抗拒,排斥,否定一切的荆棘,风间?将断裂的剑扔掉,只是在途中擦过了挎包,术物中那微弱的热量便传递进了挎包中。 还不够。 无需理会身后露出惊愕神色的犬养,同样不需要管缠绕在带刺荆棘中,以为认错了人的诺一。 风间?一手两脚皆撑在土壤上,掌心镶嵌着核心熀源的左手从地上的术物堆里随意抽出一把。 什么事都不再重要,要做的事只有一件,正确的道路只存在于此刻选择的那一条。 “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