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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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头一片砰砰乱响，南段城头的火铳也开始击发。 建奴的楯车已经越过火铳的射界，王九荣按照训练那般，将准星照门与一个甲兵连在一起，他的动作有些奇怪，双手前伸，而上半身则向后仰着，这是为了防止药锅溅射出来的杂物和烟熏坏了眼睛。 王九荣手里的并不是常见的元年式火铳，而是兵器司新型改良过后的鲁密铳，这种火铳又远又毒，但是缺点又重又长，在狭小的范围内不易施展，也不易携带。 此外与元年式鸟铳还有一个不一样的地方，就是鲁密铳有一个脚架，这是给沉重的铳头做支撑固定用的。 优缺点都很明显的鲁密铳也成为了乐亭营列装的火器之一，每队都下发了一把，由眼神最好、手最稳的那个人来用。 而王九荣便是他们这一队的鲁密铳手。 瞄了一阵，他的手指一曲，龙头夹着燃烧的火绳点燃了药锅内的火药，随后沉重的鲁密铳铳托就撞在了肩头，烟雾瞬间腾起。 王九荣赶紧从脚架上将鲁密铳给搬下来，直到此刻，仍有汩汩的白烟从铳口冒出，看起来就如同水一般。 王九荣双腿夹着鲁密铳，用搠杖不断捣着铳管儿将里面的杂质洗出，而等他刚刚完成上药这一步，鸟铳已经开始打放了第二轮。 此时高打低的优势就显现了出来，鞑子离地越近，楯车所能带来的防御面积就愈小，城头上可以越过楯车直接打击后面的甲兵。 王九荣刚刚压完子儿，还没等他将鲁密铳给架在脚架上，就听见距离他三个垛口的什长姚大年喊道：“鞑子的箭过来了，快躲箭！” 王九荣身子一矮赶忙贴近城墙，靠近时还扫了一眼城外，就看见天空中密密麻麻地黑点，如同飞蝗一般扑了过来。 王九荣尽量蜷缩着身子以缩小自己的范围，他担心地向旁边看了一眼吴保保，这家伙体型大，堆在那里就是一坨儿。 只看了一眼，王九荣就惊疑地道：“狗日的保保，你啥时候把甲都穿上了！” 吴保保此时将他那身定做的铠甲披挂了个全，整个人看起来亮晶晶地，那是最外层的铁甲，里面还有锁子甲和棉甲。 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个大铁桶一般。 钵盔加护颈将吴保保的脸遮挡了大半，几乎只露出了一个眼睛，护颈后面吴保保的声音传来：“就刚刚，队头儿叫韦继帮俺将甲全披上，万一咱们这段破了，我就顶上去当人墙使。” 吴保保的声音本来就嗡里嗡气的，嘴巴藏在护颈后面所发出的声音就更加沉闷含混不清，王九荣连听带猜才明白。 “这玩意能成” 平常吴保保将这东西当成宝一般，很少具甲披挂，每日至少都要清洗一遍，别人碰都不许碰，而这也是他第一次在战阵当中使用，王九荣深表怀疑。 “那咋不成咧不信你看！” 说完吴保保用铁臂手唬住眼睛那最后一丝破绽，竟然猛地从藏身处站起，随即一阵叮叮当当地脆响就从吴保保的身上传了出来。 “嗳！牛的咧！” 韦继适时地拍起了巴掌，紧接其他人也跟着拍掌叫好。 吴保保似乎还不过瘾，另一只手将自己那柄奇怪的斧枪给举了起来，高声对城下大喝道：“吾乃常山赵子龙也！” 他们的队长姚大年发现了异动，偏头一看肺都差点气炸了：“吴保保，你他娘的给老子坐下！你们把这当成什么了唱戏么你们仨，等战后回去领军棍！” 王九荣伸手狠狠地一扇：“得，我他娘的就活该多嘴问，跟他俩一起就他娘的没好儿！” 叮叮地箭雨声中，王九荣叹了口气，对着身旁的韦继出声道：“韦继啊……你要不换个名字吧这名字，你得走一辈子的背字儿。” 女真人攒抛上来的都是轻箭，昨天和小矛一样的那种破甲重箭抛射不易，而且由于十分珍贵，女真人也舍不得这样漫天抛洒。 第一波箭雨最疾最烈，城头上只有敌台当中的二将军、和佛郎机炮不时发出轰鸣炸响。 炮组有铁帘幔作为防护，对于这种轻箭浑不在意，而箭矢已经在帘幔上堆叠成堆。 等了片刻“雨势”稍缓，一阵天鹅音从南城楼上传出，这是坐镇于此的杨善发出的反击的号音。 姚大年拎着鸟铳站起身来，对着他们这一队的战兵大声喊道：“这些都是披着两层甲的鞑子，弓弩射不透，用三段击！” 虽然心中十分紧张，但好在训练足够有素，军律足够严苛，战兵们也纷纷从女墙后站了起来，通过垛口将心中憋闷已久的怒火宣泄了出去。 此时打的就是一口气，双方已经不再避让，一方想尽快登城，另一方想尽快将敌人给赶回去。 有了城头的助阵，敌台上的火炮将炮口对准了那群女真的弓手，此时他们也已经进入到了射界，大量的铅子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抛洒而出，落在女真弓手的阵列当中。 前面几个弓手瞬间就被打成了蜂窝，鲜血如同吸饱了水又被人用力猛攥的海绵一般喷射而出。 遭此一击，已经差不多力竭的女真弓手留下五六具尸体纷纷向后退去，他们的任务其实也差不多完成。 死兵和甲兵已经抵达城下，再放箭就很容易伤到自己人。 据铳瞄了一阵，王九荣再次扣动了板钩，烟雾遮挡住视线，王九荣用手挥了挥，瞄了一眼，发现那个那个鞑子竟然没事。 “娘的！发药没上够！” 王九荣暗自骂了一句，转过头就看见吴保保仍然堆坐在那里，对着他大叫道：“吴保保，刚才你不是很能耐么怎么拼杀之际就成了怂蛋软蛋，在那里躲着！” 身边的铳声震耳欲聋，吴保保扯着嗓子回道：“你懂个卵！老子这身上扛着好几十斤，哪能和你们一样去放铳，队头准我歇着，等用的时候老子就得顶在前面，要是没了力气，你特娘的怎么挡得住鞑子！” 王九荣知道误会了吴保保，也没说话，埋头继续洗着自己的铳。 耳边传来姚大年的吼声：“鞑子已经上了护城河了，这是见了真章了！都他娘的用点力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