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收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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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再是平滑的河流，而是破碎的、布满荆棘的荒原。 姜恒走在最前，身边是崩裂的大地或齐腰的荒草。 风撕扯着他简单的衣袍，猎猎作响，却撼不动他分毫。 身旁身后，是跨越千年的同伴，如同他投下的、忠诚的影子。 沐白与他并肩，身姿挺拔如雪峰寒松，那张清冷绝艳的脸上覆着万年不化的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 唯有偶尔，当风卷起姜恒一缕碎发拂过她颊边，或是姜恒低沉的声音只对她一人落下时，那冰雕般的线条才会产生一丝微不可察的、冰雪初融的软化。 夜幕低垂，篝火噼啪作响，她便会极其自然地、如同倦鸟归巢般，将自己冰冷的身躯轻轻贴上姜恒的手臂或肩侧。 脸颊甚至无意识地蹭一蹭，像一只终于找到热源的猫，汲取着那令人心安的温度和气息。 那瞬间的依赖，柔软得与她白日里冰山美人的模样判若云泥。 苏逸尘走在稍后一步，身形高大，渊渟岳峙。 元祖级别的血力在他体内无声奔涌，如同沉睡的暗红海洋，带来近乎实质的威压，让荒野的夜枭都噤声。 这足以令天地变色的力量，却在他低头看向身侧时，化作眼底最柔和的波光。 k，不，现在或许该叫她苏月 紧紧挨着他，银色的长发在夜风中微扬。 她一只手固执地揪着苏逸尘的衣角，仰着脸，那双新生的、盛满人类情感的清澈眼眸，如同最专注的星辰，一眨不眨地追随着苏逸尘的轮廓，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痴迷与全然的信赖。 苏逸尘会极其自然地抬手，用带着一丝血族凉意却无比轻柔的指尖，替她拂开被风吹乱的额发，动作熟稔得仿佛已重复了千万年。 ———————— 他们踏过被烈日烤焦的、寸草不生的赤红戈壁。 风化的巨石如同巨兽的骸骨，沉默地指向天空。 在一处几乎被沙尘掩埋的峡谷裂隙深处，他们找到了王铁江。 没有预想中的咆哮与战斗。 巨大的、锈迹斑驳的废弃矿用钻探平台残骸，如同史前巨兽的骨架，构成了一个临时的、摇摇欲坠的堡垒。 堡垒核心，一个壮硕如铁塔的身影背对着入口，坐在一堆噼啪作响的篝火旁。 他裸露的上半身布满虬结的硅基肌肉和暗沉狰狞的疤痕，双臂是粗粝、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机械臂。 此刻，这双象征着力量与改造的机械臂，正从肘关节处冒出浓密的黑烟和刺眼的电火花，发出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和能量过载的嗡鸣。 男人猛地一拳砸在身旁一块巨大的、扭曲的金属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一声粗野暴躁的怒骂： “操！又他妈短路！破烂玩意儿！” 金属板瞬间凹陷下去一个清晰的拳印。 姜恒和沐白的脚步停在堡垒入口的阴影里，没有出声。 苏逸尘的血色眼眸扫过那冒烟的机械臂，一丝不易察觉的能量波动掠过。 苏月好奇地探头，被苏逸尘不着痕迹地往身后挡了挡。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暴躁地转过头。 那是一张被风沙和机油浸染得黝黑粗糙的脸，浓眉倒竖，眼神凶狠得像被激怒的困兽。 他脸上的怒容在看清入口阴影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时，猛地凝固了。 凶狠瞬间褪去，只剩下巨大的、无法置信的茫然，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篝火的光在他瞪圆的瞳孔里疯狂跳跃。 姜恒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那不断爆出火花的机械臂上，他抬起了手，指尖一点微不可察的金芒一闪而逝。 ———————— 他们攀上终年不化的极地雪山。 寒风如刀，卷起漫天雪沫，能冻结灵魂。 在一道深不见底的冰裂缝隙底部，冰层折射出幽蓝诡异的光芒。 厚厚的、万载玄冰的核心，冰封着一个盘膝而坐的人影。 王冰河。 冰层透明得如同最纯净的水晶。 他闭着眼，面容平静得近乎安详，仿佛只是沉入了最深沉的冥想。 赤裸的上身刻满了无数玄奥复杂、流转着极微弱黯淡蓝光的符文，这些符文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肤下游走，却又被绝对零度的坚冰死死锁住，每一次微弱的光华流转都显得无比滞涩、艰难。 冰层表面，靠近他心口的位置，一道深深的、边缘极不规则的巨大爪痕贯穿了数米厚的坚冰，仿佛某种恐怖巨兽试图将他彻底撕碎，却被这永恒的寒冰强行中止。 冰痕周围，残留着几缕早已冻结成黑紫色冰晶的、不知属于何种生物的毛发。 寒气刺骨，连苏逸尘呼出的气息都瞬间凝成白霜。 苏月下意识地往苏逸尘怀里缩了缩，汲取着他身上那并非源于体温的、血族特有的深沉暖意。 苏逸尘的血色长眸凝视着冰层深处那些艰难闪烁的符文，一丝属于元祖的、对生命形态的探究之意掠过眼底。 姜恒站在冰崖边缘，垂眸看着冰层深处那个被符文和寒冰共同封印的身影。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并未凝聚多么耀眼的光华，只是轻轻点向那冰封的核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琉璃碎裂的“咔嚓”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 那道贯穿冰层的巨大恐怖爪痕，连同周围被冻结的巨兽毛发，瞬间化为齑粉般的冰晶，无声消散。 冰层内部，王冰河身上那些艰难闪烁的符文骤然亮起，蓝光大盛，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生命源泉，流畅而迅疾地在他皮肤上奔流、重组、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 覆盖他身体的万载玄冰，如同春日暖阳下的薄雪，从内而外，无声无息地融解、汽化，没有留下一丝水痕。 冰晶散尽，王冰河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那双眸子里没有丝毫迷茫或虚弱，只有一片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冰封般的绝对冷静。 他缓缓站起身，赤裸的上身符文流转，幽蓝光芒映照着晶莹的冰壁。 他目光精准地落在姜恒和其他同伴的脸上，没有惊愕，没有狂喜，只有一种穿透了漫长时光的、洞悉一切的平静，仿佛他只是在一次漫长的冥想后，看到了如期而至的故人。 他微微颔首，动作简洁，如同冰棱断裂般干脆利落： “姜恒大哥、哥、沐白老大、逸尘……还有……谁来着” 声音平稳，带着一丝冰封千年的沙哑，却无半分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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