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慧芳，我来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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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进来后，秦栀黏着奶奶想要和她一起睡，就像小时候那样，要听着奶奶唱歌，讲故事，要她哄着她。 “这么大了还躲在奶奶怀里撒娇，不害臊。” “喜欢你才黏着你。”秦栀对着奶奶的脸亲了亲，看着她脸上的皱纹加深。 吴奶奶只是慈爱的摸着秦栀的头发。 ——水无定，花有尽，会相逢，可是人生常在，别离中。 人生就是不断离别不断遇见，没有永远盛开的花，也没有不老的青春 时间一到，该老的老，该走的走，最终成为时间的过客。 吴奶奶躺在床上，轻轻拍着秦栀的头，和她说起以前的事。 她最近记忆不太好，经常忘记自己在做什么，但对曾经的记忆却很深刻。 “栀栀，我最近经常梦到你爷爷，我想他了。” 提到爷爷，秦栀鼻子一酸，带着点鼻音发出一声“嗯” “能活到现在我已经很满足了，栀栀如果哪天我走了，你别难过，奶奶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怎么可能不难过 “奶奶，我不要你走，你别说这种丧气话，我刚怀孕，你难道不想看你的曾孙” 奶奶叹了口气没说话，比起曾孙，她更在乎的是秦栀。 她也想看，可她如今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强求不来。 她活的太累，太痛苦了，每天提着一口气，连呼吸胸口都是疼的。 日复一日的疼痛早就把她折磨的精疲力尽，而她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记忆衰退，她害怕把最重要的人忘记。 像她这个年龄，对死亡已经坦然了，不会觉得恐怖，只觉得是一场解脱，是对生命的释然。 ...... 死神仿佛躲在黑暗处，拖着那把巨型的镰刀，静悄悄的走来。 秦栀听着奶奶睡着的呼吸声，只觉得那声音如同指甲擦过黑板一般刺耳，冲击大脑心脏，将人的神智折磨的的痛苦不堪。 世间事强求不来，尤其是生死，依赖和不舍也会成为一种绑架。 ....... 六月，吴奶奶进了一次医院，这次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吴奶奶在病床上昏睡了一天一夜，慢悠悠转向，看着秦栀和林澈担忧的表情，她像往常那样笑呵呵的说：“哎呀，我没事，我就是太累了，睡的有点久了......” 她想抬起手给秦栀擦眼泪，手却怎么都抬不起来：“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都当妈的人了，怎么哭的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看着秦栀张嘴说了什么，听不太清，视觉和听觉已经逐渐开始退化，吴奶奶在林澈的搀扶下喝了点水，躺了一会儿后看着窗外。 “我想回家。” “好，我们带你回去。” 这次她听清了。 或许老人的离世早在一开始就注定了，随着死亡临近，吴奶奶淡定的不得了，六月份的天有些热，好在院子里有棵树可以晒太阳。 吴奶奶让秦栀帮她把卧室里的围巾拿过来。 还差一点收尾，她的眼睛已经看不太清了，一边止不住的流泪一边织，错针了又回线。 毛线是喜庆的红色，很衬肤色，织累了她又叫林澈帮她把相册拿出来。 她一页一页的翻着，泛黄的照片中有她的婚纱照，也有全家福，她一页一页的翻着，一边翻一边说。 “等我走了，就把我安排在他旁边，遗像就用这张，我答应过老头子要和他一起用情侣照的。” “你看，这还有栀栀一岁的照片，还有她上小学，初中，高中，去国外的时候......等你们的孩子出生，孩子肯定也这么好看。” 照片上记录了秦栀每个重要时刻。 “不要为我伤心，我只是去见我的爱人了，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我现在记忆不好，总怕忘记......” “小澈能认识你真的是太好了，等我走了，栀栀就拜托你照顾了，她太要强了反而不懂得照顾自己，熬夜了你要提醒她睡，她怕黑怕打雷，以前都是我抱着她一遍遍哄睡的。” “床底下我装了红包，有你的，栀栀的，还有小希的以及我那还没出生的曾孙......以后就不能陪你们过年了，你们记得每年都要开开心心的。” “我这人不喜欢把气氛搞得太伤怀，所以葬礼那天，你们穿好看点，尽量别哭，我不喜欢菊花，我喜欢百合。” “冰箱里有我包的饺子，记得吃，放久了会变质。” 林澈连连答应，双眼已经泛红。 奶奶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就像油盏里的灯芯，在风中摇晃闪烁，明明灭灭。 人将死之时视觉会慢慢消失，吴奶奶已经看不太清眼前的人了，只能看着他们的轮廓。 左边的人是秦栀，右边是林澈。 秦栀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目前胎相已经稳定，她看过b超图，像颗花生。 秦栀跪在地上，抱住奶奶的腿，泣不成声：“奶奶对不起，我没能好好照顾你，没有好好陪在你身边，我应该多陪陪你的......”如果当初她没有出国，一直陪在奶奶身边，她是不是就能多活几年。 秦栀抓住奶奶的手，因为血管堵塞，导致手泛着青紫。 吴奶奶笑了：“栀栀，你没有辜负我和你爷爷的期望，你成长的很好，变得很优秀，我很满意你现在，你也要为你感到骄傲......” 吴奶奶缓了一口气继续说，“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有你，谢谢你陪我到老......” 秦栀眼睛通红，泪水像是决堤的洪水很快布满了整张脸，她想说话，她有好多话想要和奶奶说，想要和她分享，张口却发出一声抽噎，心口疼的厉害。 奶奶安静的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柔和，一阵风吹来，她看向远处。 “昨晚我又梦见你爷爷了，他说他会来接我，怎么都这么久了，我还没见到他。” “你爷爷最不靠谱了，说话不算数，说好陪我活到一百岁，他倒好提前就走了......” “前几天你爷爷入我梦里，跟我道歉，说他这次一定会准时，他还说......火葬不疼，他知道我这人最怕疼了.......” 吴奶奶看着天空:“听说......人死了会变成星星，我不想成为星星，不想离你们太远......还不如变成蝴蝶......” 说完她顿了顿，看到远处一只蝴蝶朝这边飞来，围着她打转。 “栀栀，这是我给你织的围巾，你戴上试试。” 秦栀哽咽着，从奶奶身上拿起围巾，红色围巾很长，秦栀缠了几圈，手工织成的围巾很暖和，很舒服。 “奶奶，好看吗” 吴奶奶笑着说：“好看，我孙女真好看。” 她问道:“现在几点了” 秦栀看了眼时间:“上午十一点。” “中午我想吃饺子。” “那我们今天中午就煮饺子。” “我现在想睡会儿觉。” 秦栀哑着声说：“睡吧，我们煮好了叫你起来吃。” 这一句轻柔的话，似乎带来了催眠效果，她有预感，今天一定能睡个好好的觉，不会被疼醒。 吴奶奶缓缓闭上眼睛，生命的最后，她似乎看到了面前有一扇门开了，六十岁的老头子穿着西装朝他走来。 “慧芳，我来接你了。” 你说你，怎么才来啊。 你六十岁，我现在81岁，我比你老了这么多，你会嫌弃我吗 吴奶奶眼角淌出泪水，眼睛闭上，她就像睡着了。 秦栀拿着毯子为奶奶盖上，伸手整理她的白发。 她身上还有余温，为她梳头的时候总让秦栀有种错觉，仿佛面前的老人还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