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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蛋从屋里跑出来时，已经黑天了。 这个时候，屯子里的人都待在家里，有的在吃晚饭，有的躺着歇息，有的怕黑天遇见狼不敢出来。 路上基本上看不到人，冷冷清清的，显得很寂静。 铁蛋没想到，能这么痛快就把火柴弄到手了。 出了大门，他扛着长枪噌噌的往屯子里面跑。 李友善没想到，铁蛋会往屯子里跑，他追出大门口，就奔向了屋后那片草甸子。 这时候，天还没完全黑，看什么东西模模糊糊的。 李友善追到草甸子里，见铁蛋没影了，心想他准是藏起来了，也不管草棵子里有没有蛇，哈下腰挨个地方扒拉。 李友善还在那儿“捉迷藏”呢，铁蛋这时候已经来到张大嘴家的院墙外了。 上次，狼王后领铁蛋到这里来，把大青狗告诉它的那些事都跟铁蛋说了。 铁蛋一直想着要为母亲报仇，从家里一出来，就直接跑到这里来了。 张大嘴家的院墙有两米多高，全用青砖垒到顶。墙面平整，没有任何坑洼和缝隙，手抓不着，脚蹬不着。 但这并难不住铁蛋，他跟猴子练会一身轻功，要想上墙轻而易举。 铁蛋站在院墙下面抬头瞅了瞅，抬起胳膊比量一下，便向后退了几步。 他把长枪斜挎在后背上，正要飞身跃墙，突然听见“哗啦”一声响。 “啊——啊——” 一只乌鸦从他头顶上飞过。 这时，铁蛋才注意到大门西侧离院墙不远有一棵大树，恰好在院墙里面也有一棵大树，两棵大树的树冠几乎快连上了。 “汪！汪汪！” 乌鸦刚从树上飞走了，院子里的狗就开始叫了起来。 铁蛋不知道院内是什么情况，狗这么一叫，他不能再直接跳墙了，就想从树上进院。 铁蛋走到那棵大树下面，朝树上瞅了瞅，然后两手抓着树干，“噌噌”爬了上去。 紧接着，他又“嗖”地跃到了墙内的树上，藏在一个树枝干上往下面看。 借着院内的灯光，铁蛋看见下面有两个院，后院的四面，都是大房子。 前院一面有房子，三面是围墙；靠大门东侧搭着棚子，里面有几匹马。 树底下也有棚子，棚子外面被一排木桩圈着，一群像狍子那么大的白白的东西正向树上张望，愣头愣脑地“咩咩”叫着。 铁蛋从小就离开了屯子，当然不知道什么四合院，什么内院外院，那些牲畜里，他也只认识马，什么牛呀驴呀猪呀羊呀，他都从来没见着。 不过，铁蛋虽然没见着羊，却也知道树下面的那些白色的东西是羊。 去年冬天，有一回铁蛋在山洞里烤马肉吃，边吃边吵吵香，跟狼王后说，马肉真好吃，比野兔肉狍子肉好吃多了。 其实，马肉的肉丝粗，并不是像铁蛋说的那样。 铁蛋这样说无非是想炫耀一下自己。 “马肉是香，但没有羊肉香。我吃过很多人养的牲畜，属羊肉最细腻最好吃了。” 王后透精百灵，当然知道人孩的那点小心思。但它不想伤他的自尊心，就婉转地告诉他，羊肉比马肉好吃。 铁蛋听狼王后这样说，就动心了，问：“羊长得什么样怎么能辨认出来” 狼王后说:“羊最好认了，身上是白毛，像鹿一样头上有角。” 铁蛋说：“哪天我回屯子里去，杀一只尝尝，要真好吃，我给您带回来一只。” 狼王后说：“行。” 但狼王后马上又说：“你杀羊可以，但千万不能杀奶羊，奶羊从小奶过你，对你有恩。” 铁蛋问：“奶羊是什么样跟羊有什么区别” 狼王后说：“奶羊和羊长得一样，惟一不一样的，是奶羊后腿那儿有个大奶子。” 铁蛋点点头说:“我记住了，以后遇见后腿那儿有大奶子的羊，我一定不杀。” 从那次狼王后说完以后，铁蛋就开始惦记上羊了。 现在，羊就在铁蛋的眼皮底下，而且又饿了，他怎能放过这个机会 铁蛋往树下瞅了瞅，觉得对付那些羊用不着枪，就把长枪挂在了树杈上，顺着树干快速滑下来。 羊圈里的羊，看从树上下来一个人，惊嘘嘘的，都往棚子里拥挤。 铁蛋从腰上拔出飞刀，逮住一只羊见后腿那儿没有大奶子，照脖子就抹了一刀。 羊立时倒地，鲜血从喉管那儿咕咚咕咚往外涌。 按理说，铁蛋早就想要弄到一只羊，现在羊已经到手了，况且肚子还饿着，就应该趁着还没有被人发现，带着他亲手杀的那只羊麻溜离开这里。 可是，铁蛋心里记恨羊的主人，当年领坏人到自己家，抓走了父亲杀害了母亲；那天又带着人在松树岭围攻自己和姑姑，还打折了狼妈妈的后腿，怎肯就这么轻易地离开 他杀死了那只羊后，野性大发，一连又杀死了十多只羊。 “咩咩！” “咩咩！” 群羊看到同伴一个个被杀死，一边惊叫着，一边在羊圈里四处逃窜。 羊圈的隔壁是猪圈，懒猪们吃饱了，都放长条躺着享受呢! 猪这会儿听到羊叫，也一惊一乍的，东一头西一头乱撞。 “哞——哞——” “咴咴——咴咴——” 对面棚子里的牛呀，马呀，经羊和猪这么一闹腾，也跟着叫着，如临大敌似的。 “汪!汪汪！” “汪!汪汪！” 铁蛋杀羊杀得正来劲儿，两只大黑狗冲了过来。 一只大黑狗扑向羊圈的栅栏，张牙舞爪地狂叫。 另一只大黑狗则前后院来回蹿腾，边跑边叫，显然是在向主人示警。 若是以前，那些家丁听见狗叫得这么凶，早就从屋子里出来了。 可自从上次，在松树岭死了那么多人以后，家丁们开始学精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死心塌地的为张大嘴卖命，遇到什么事但凡能拖就拖，能躲就躲，很怕遇上麻烦，稀里糊涂地把小命丢了。 他们听到了羊叫，牛叫，马叫，狗叫，谁也不动弹，都猫在屋里像没事一样。 张大嘴上次被狼咬掉了一只手，也变得胆小了，听见狗这样满院子跑拼命地叫，明知道院子里有情况，但心里害怕，躲在屋里不敢出去。 后来，他看见宝贝儿子张金宝举着盒子枪，从屋里出来了，不大放心，这才战兢兢出了屋。 张金宝十八九岁，乃是张家的独苗，刚结婚还不到一个月。 这会儿，他正和娇嫩的新媳妇快活呢，让狗这么一叫唤给冲淡了，不由来气，穿上衣服拎着盒子枪就出去了。 到了院子，他见院子里一个人没有，更来气了，怒冲冲地闯进倒座房的一个屋子里，指着那些家丁大声训斥。 “你们干嘛都坐在屋里不动弹没听见狗叫唤吗我爹雇你们这些人，是看家护院的，不是吃闲饭的！” 家丁们都知道少东家驴了吧唧的，比他爹还霸道，见他进屋发火了，赶紧拎着长枪出屋。 当两只大黑狗扑向羊圈栅栏的那一刻，铁蛋不由松开了刚逮住的那只羊，默默地望着狗，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 直到有一伙人从后院跑出来了，铁蛋才收住神，急忙把飞刀别在腰上，快速拎起一只死羊，蹭蹭上了树。 “谁” 张金宝看见有人爬上了树，大喊一声，“叭叭”就朝树上连开两枪。 “扑通！” 枪声过后，只听树上“哗啦”一声响，接着，一个物体结结实实掉在墙外的地上。 “哈哈，我打中了！我打中了！” 张金宝自以为是，冲着家丁们大声叫喊。 “快打开大门！我要出去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来我们家偷羊” 张大嘴瞅瞅张金宝，小声说：“掉下来的是羊，不是人，人还在树上呢！” 张金宝愣一下，气急败坏地又“叭叭”朝树上开了几枪。 “哈哈——” 枪声刚落，远处传来一声“噢噢”。 那声音，听了让人发瘆——像人哭，像鬼叫，又像狼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