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号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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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院广场很大，放眼望去全是汗湿辘辘的考生。
赵四福转悠半天，才终于在广场角落发现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
树下已经坐了两三个人，旁边还有些许空地。
他把物品放在一旁，然后飞快跑到树荫下坐好……啊呀……果然一下子凉快许多。
就连心里的燥热也跟着降去不少。
赵四福掏出随身携带的水壶，咕咚咕咚喝上几大口，然后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快要睡着时，旁边的小哥拉扯几下他袖子：
“嘿！这位仁兄，你从哪来的”
“桃花坞。”
赵四福起了个大早，正困得睁不开眼，此时听见有人喊他，一下子清醒许多。
便索性和那小哥攀谈起来。
那小哥一听他家住桃花坞，立马来了精神：
“哎哟，幸会幸会，你们那儿在京城有点名气啊！
水车就是从你们村推广出去的吧！
你们这个伟大发明真是造福了不少地方，我们村的水车就是请你们村的人过来帮忙把关的。
别说……真好用，那水就跟长了腿一样，一直从河里跑到土坡上。”
赵四福得意地笑笑，本想说水车是出自他家的手笔……
但想了想，还是决定低调，嘻嘻。
俩人倚靠在树下聊了大半天，中途还互相分享午餐……赵四福送小哥两个牛肉饼，小哥还他一个肉包子和三块薄饼。
小哥狼吞虎咽般地把香喷喷的肉饼塞肚子里，然后一脸担忧地看着赵四福：
“仁兄，听说考场环境一般般，也不知道真假，哎。”
赵四福礼貌地摇摇头，他咋会知道考场是啥条件……身边压根儿就没有进过乡试考场的人。
只是隐约听先生们提起……每回考试，总有好多人只考到一半就因坚持不住而弃考。
呃……听得人心里直发慌。
……
半夜子时，考生要排队搜身入场，负责搜检的小吏依序在入门处站定。
真是不经历不知道，一经历吓一跳。
赵四福紧皱眉头，浑身上下感觉紧绷绷的……考生入场的搜检可真严啊。
自己哪像考生，分明像个逃犯……简直笑哭。
每位考生都要接受两名佩刀兵士的搜查，他们语气严厉、态度冷淡，让人看后不寒而栗。
摘帽子、脱鞋靴、解衣服、披散开头发……就连铺盖被褥、生活用品都要一一查验。
笔管中空、烛台低矮、砚池轻薄、毡毯无里衬，皮衣无面布……要求繁琐而苛刻。
就连带来的吃食……也必须逐一切开、捏碎，挨个检查。
哎……心累。
赵四福一脸生无可恋地望着排在他前方的同科考生。
凡是查验完的考生，无一不是披头散发、敞衣赤脚……看起来和乞丐也没啥两样。
简直狼狈至极。
苍梧国规定，凡私自夹带作弊资料者……一律押入监牢。
只短短一会儿功夫，就有好几个倒霉蛋被查出了作弊用的东西。
小吏们动作麻利，给他们套上枷锁后立马拖走……看得人心惊肉跳，浑身直冒冷汗。
过了许久，赵四福才终于挺过这艰难的第一关。
等他顺利过关后，后背紧张地都湿透了。
小嫣宝给他的食物和物品比较稀奇，幸好之前已经拆掉原有包装，然后用油纸或牛皮纸包裹起来。
方才小吏检查时虽有疑惑，但也只当是地方上的特色吃食。
至于其他吃穿住行以及考试用品，因之前有学政对他们百般提醒，所以都是符合考场规制的。
检查过程很顺利，最多就是心情忐忑些。
检查完毕后，赵四福分到一个号牌，他要拿着它去寻找自己所在的号舍。
368号……感觉数字挺吉利……又顺又发。
赵四福拎着东西一进到考试区域，整个人立马呆住。
这……简直一言难尽。
贡院内是一排排狭长的窄巷，勉强能容下双人相对行走。
窄巷内排列着很多考棚，分别用千字文编号，每号又包含几十个小房间，也就是所谓号舍。
赵四福估计了下，这贡院内大约有几千甚至上万间号舍，一眼望不到边。
他转悠了会儿，望着这一间间勉强只能容下一人的小号子，心拔凉拔凉的。
就连步伐也沉重了几分。
半晌才终于找到自己的位置……
近距离观察后，他心里更凉了，这大概比监狱也强不到哪去。
赵四福深吸一口气，简陋的号舍约莫只有四尺深、三尺宽……
他站在里面，稍一抬手便可碰到顶檐，空间局促、待得很是憋屈。
号舍内除了两块号板一无所有。
号板架设在两边墙上，一高一低，低的当作凳子，高的当作答题时的桌板。
到了夜间，把高桌板取下与低号板拼在一起……这就是所谓的床铺。
赵四福在心里连说三个卧槽，像他身形这般高大的人，到晚上……就只能蜷缩着身子睡觉了。
考生陆续进场，不时有尖叫声、谩骂声传出。
众人无一例外都被这寒碜的考试条件吓到。
苍梧国能走到这步的读书人啊，哪个家里不是富裕有底子的。
他们住惯了宽房阔屋……如今要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考试，当真是严峻的挑战。
若说乡试难度十分的话，恐怕光是考场环境就占去七分。
赵四福旁边号舍的考生还差点让号舍内乱爬的多足虫吓到晕厥。
也真是夸张至极了。
不过好在他还算淡定，以前家里穷时，什么样的苦没吃过，什么样的罪没受过。
那时候住的漏雨茅草屋……也不比这间小洞洞强多少吧。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若连这考试的苦都吃不得，以后还怎么平步青云，享滔天富贵！
号舍没有门，为了挡风遮雨需要自己动手改造。
赵四福拿出带来的号帷、锤子和钉子之类的东西，踩着小板凳一通敲敲打打后就安装好了。
他又拿起扫帚把里面仔仔细细打扫一遍，同时点燃艾草，用来驱逐潮气和虫蚁。
一切收拾妥当后，简陋的环境看起来顿时温馨许多。
……
整个贡院从凌晨开始折腾了许久，直到卯时中，所有考生才全部入场完毕。
此时初升的阳光正好不偏不倚照射到贡院内。
所有考生落座后，号门依次落锁，巡考官吏开始反复强调考场纪律。
辰时正，贡院外求贤楼上的钟声咚咚咚响了三下……
三年一度的秋闱正式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