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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一个像今天一样的雨夜。
他仰头望着天空，浓厚乌云遮住了所有星光，细密的雨打湿了他的头发，水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上天洒下来的若是雨水，为什么竟会那么温暖而又那么苦涩……
已经无路可走了，他能感觉到身体里的能量在一点点流失。
一旦再次回到那个地方，或许就要永远地失去自由，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
看来，像自己这样的【东西】，终归还是只有回到那个冰冷坟墓里这唯一一个结局。
毕竟，他正是出于这样的目的才被制造出来的，为【主人】陪葬理应是他永恒的归宿。
可他却违背了【主人】的意志，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至今想起自己当初为什么会产生逃走的念头，秦树人依旧觉得不可思议。但那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摆在他面前时，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跟随了自己的本能。
要去哪里，不知道。
将来做什么，还是不知道。
当时他唯一在想的，便是离开。远远地离开，再也不要回来。
他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小心翼翼地按照人类的方式生活。
其中当然也有很多不便的地方。
他没有来路，当人们只是很普通的询问他的过去时，他表面上看似自然地回答，内心却总是忐忑于自己编造的背景会不会被拆穿。如果对方一副非常惊喜的样子说“太好了！我就是从那儿出来的！”或者说“那一块我很熟啊！你认不认识xxx”时，他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除此之外，他还经常做噩梦，梦见自己被秦陵抓回去遭受残忍至极的折磨。恐惧甚至让他不敢待在国内，即使因为种种因素后来回到华国了，他也绝不敢靠近长安。
但这一切煎熬，都无法比拟他所感受到的——作为一个人的快乐。
原来，生活可以是这个样子的。
怪不得始皇帝心心念念想要复活。
他爱上了夕阳光线斜照过玻璃带来的温暖，爱上了雨滴淅淅沥沥落在地上的声音。
也爱上了，那些曾经陪伴过他的人。
然而，这一切实在是太短暂、太短暂了。
还没来得及将这偷来的满足细细体会，这些脆弱的回忆就要结束了。
他听见了背后传来踩踏积水的声音，有谁会在这样的雨天登山呢
“呵，我的生命在这里就要结束了么”
即便这具躯体还有下一次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占据它的也不会是【我】了吧。
“你，真的有生命吗”秦陵走过去，站在他身边，与他一同抬头仰望着天空。
雨水落到他方圆一米之内便远远避开，秦陵即使不用打伞也不虞被大雨淋得狼狈，他穿着很休闲的帆布鞋，闲庭信步纤尘不染的样子，让人实在难以想象他是怎样走过这一路泥泞的山间小道。
“如果我不曾有生命的话……”秦树人将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那这种感觉，是什么”
看着他一脸迷惘的表情，秦陵失笑道：“你知道么，意识有时候是会欺骗自己的。”
“如果你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是个人类，那么你确实有可能感受到人类的感情。但，这种情绪只是一种【赝品】，是你的欲望在欺骗你自己。让你扮演出你想心要呈现出的样子。”秦陵说，“好好想一想，你真的和那些人类一样吗”
是吗只是幻觉吗
那些以为自己明白了的人类的感情，最终还是没有明白么……
不，不对！
他此时此刻内心涌动着的感情，百分之百是真实的，而不是所谓的幻觉和扮演！
“我不是你的臣子。即使是始皇帝复生，也休想再禁锢我的灵魂。”秦树人侧过身望着他：“如若我只是个【赝品】……那么你呢”
“你这个窃取始皇帝权柄的卑鄙小人，又算是什么呢”
“啪！啪！啪！”秦陵鼓掌赞叹，“很有见解！出来混了这些时日，至少你的胆子大了不少。”
秦树人面色不变。“若始皇帝复生，你的境遇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呢不也是眨眼间就会被夺走一切我们应该具有相同的立场。”
“和你相同的立场”秦陵嗤笑道:“你未免把自己看得过于重要了些。”
“一定有原因！”秦树人大声说，“那个你一直没有来回收我，并且现在还愿意和我说一堆废话的原因！”
秦陵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有趣，实在是有趣。”
“如果我说，我只是太无聊了所以想找点乐子，你相信吗”他问道。
“如果你这么说的话，我也只能相信。”秦树人说，“我要怎样做才能活下去”
他不想再打哑谜，单刀直入。
秦陵怜悯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很抱歉，你真的没有机会了呢。”
秦树人瞳孔一缩。
“铮——”一声清脆而锐利的剑鸣响起，一柄青铜长剑凭空出现，穿透了他的血肉之躯。
……
天黑了。
赵若水缩了缩脖子，夜晚的树林寒气格外深重。
一般，这种环境应当是各种本土灵异故事的最佳背景。像遇见狐妖蛇妖蝶妖之类的妖怪，或者看见地上躺了一个满身血迹的陌生人，都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她脑子里乱糟糟地，又冷又饿又困，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武芙蓉往前走。
她想，武芙蓉应该是走错了，这一方青石她明明记得不久前才路过了一次。
但她们确实是一直在循着固定的方向前行，也很认真地做好了一路过来的标记。
“这些竹子，会不会可以移动”赵若水忍不住问道。
“不会。”武芙蓉说，“根须与土壤结合得很紧密，不像短时间内有翻开的痕迹。”
“可……可是，我真的记得这个地方我们来过！”赵若水喃喃道，“怎么可能会没有标记”
武芙蓉在竹子上刻画简陋痕迹的手停顿了两秒，又若无其事地继续。
“我们……还能走出去吗”见她没反应，赵若水声音低沉地叹息，更像是自言自语。
她想起还没动笔的作业，想起在家等她回去吃晚饭的亲人们。
如果他们发现自己也不知所踪了，一定会很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