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催眠周梧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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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前世的梦很长，杨飘醒来时，拳头还紧紧攥住。
此时是七月初六，明日便是七夕，想必周梧锵会在今天来“放”她，这不正是个催眠周梧锵的好机会吗
暗门下传来脚步声，周梧锵来了。
依靠自我催眠，杨飘将肌力发挥至最大限度。
就在他开门的一瞬间，杨飘用自己的面纱捂住了周梧锵的口鼻，这面纱下侧沾了几天前去金塔礼拜时的“圣水”，当时她为了假装喝圣水，将其倒在了面纱下面的夹层，里面有她为了收集证据而特制的吸水棉兜。虽然不多，已经可以在密闭空间下使人致幻。
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让小家雀啄了眼睛。周梧锵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栽在一个小姑娘手上，三天前还虚弱得站不起来的她，如今却力大无穷到让自己一时间难以挣脱。
挣扎吧，越挣扎吸得越快……杨飘心里默念。
周梧锵很快不动了。杨飘将他唤醒，他只将空洞洞的眼睛看着大海。很好，可以开始了。
在进行了一系列的准备工作之后，杨飘让周梧锵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的事，一切将从源头开始。杨飘通过催眠将时间定格到蓝湛死的那年，死的那天。七月初四。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南都的闷热因为一场大雨而显得清新舒适。八岁的周梧锵完成了一天的课业，期盼着一天中短暂的玩耍时光。再勤奋的孩子也是孩子，尤其是这几日，母亲忙着一些事情，没有十分监督他的功课，他也乐得自在逍遥。
他最喜欢玩的游戏便是捉迷藏，他喜欢藏在一些大人们发现不了的角落，这是他的强项，他总能发现一些新奇的躲藏方法。看着那一个个大人因为找不到他而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总会心里暗爽。
这一次当然又是捉迷藏。趁着小太监们转身数数的功夫，他悄悄地来到母后外厅的柜子里，柜子中层放着香料，一些摆件，还有几个高大的瓶瓶罐罐。母亲从不让他去卧室胡闹，他也依言不去。但这是外厅，他可以玩耍，看着宽宽的柜子，他有了主意。
他先将柜子里的东西轻轻的依次推去一边，再小心地爬上去，钻进柜子里面，然后将外层的东西依次摆好。柜子的进深很深，周梧锵没想到有这么深，他朝里面爬去，柜子的内壁透出几个光点儿，那是白蚁噬咬的小缝，透过小缝，他能看到母亲的卧床。
然而母亲不在。他百无聊赖地等着宫人来找他，也许是昨晚没睡好，竟半躺在柜子里打起盹儿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父母亲争吵的声音吵醒。
周梧锵对父亲一直又敬又怕，懂事以来，父亲不常来母亲这里，来了看到他，也是训斥为主，少有赞许。他很羡慕自己同父异母身为太子的哥哥，那个从小就压他一头，总是高高在上受到父亲赞美的儿子。
耳边响起母亲怒气冲冲的声音，“圣上若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臣妾不答应！东吉也不答应！”
周现愤怒地回应“闭嘴！什么时候轮到你后宫干政！”
“呵，”母亲声音拐了个弯，语调充满了嘲讽，“圣上令臣妾使用催眠密术逼迫永王说出寻矿秘诀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宫不得干政呢”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周现低沉地逼近，“贱人，敢威胁朕?”
“臣妾不敢，圣上金口玉言，请履行港口开放三十年的承诺，如若不然……啊！”母亲话未说完，周梧锵只听到母亲的惊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周梧锵赶紧透过小缝看向卧室，却看到让他此生回想起来，都会噩梦连连的一幕:
父亲将母亲摁在床上，一只腿跪在她肚子上，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母亲手脚乱踢乱蹬，此时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秀丽白皙的脸因为窒息而变了颜色，父亲的手死力的掐着，因为过于用力，太阳穴上青筋暴起。
周梧锵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脑一片空白，想做点什么救起母亲，可是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如果被父亲发现，很可能自己也小命不保。
此时的父亲不是他熟悉的父亲，而是个暴怒的凶兽。周梧锵死死的绷紧了身体，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他要记住父亲此时的样子，终有一日，他要父亲付出代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母亲终于不动了，她解脱了。
那个叫周现的父亲起身松了松衣领，调整了几下呼吸，慢慢地走出去，好像此事与他无关，而刚才死的只不过是一只老鼠，甚至，周现的步伐透露着些许的轻松和愉快。
他来到外厅，周梧锵听见周现平静地问下人，“二皇子呢哪儿去了?”
柜子里的周梧锵一惊，心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乳娘担心二皇子被发现懒怠功课要受罚，忙说，“二皇子还在太学里念书，没有回来。”
周现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等他走远，周梧锵从柜子里下来，他几乎站立不稳，奔至母亲床前，母亲早已没有了气息，他跪在母亲床前，眼泪不争气地肆意流淌。他恨自己的没用，没能救起母亲，更恨那个狠心的父亲，那个杀人凶手，那个畜生。
乳母秀萍进来找到了他，发现了他的异常。再看看床上的湛妃，惊得一下子跌坐在地。
湛妃脖子上一抹殷红的勒痕，十指的轮廓清晰可见，显然是死于周现之手。
乳母秀萍从小跟着湛妃，也是个有勇有谋的果敢女人。从发现湛妃死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千禧宫完了，今天千禧宫见过湛妃死的宫人一个也不会活着出去。悄悄看了看门口，果然，门口已经被侍卫看守了起来。
她冷静地摘下湛妃戴在小指上的戒指，郑重地交给周梧锵，
“二皇子，不能哭。从今以后，你就要靠你自己了，如果宫中实在是混不下去……”秀萍哽咽了，擦擦眼泪，继续狠狠说道，“你便拿着这戒指，到茹德港找一个叫老三的，他会帮你。见到他之后，要对暗语，暗语是‘逝者不死，亡灵永生’。记住了没?千万不要让圣上知道这件事，你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在读书，懂了吗?”周梧锵看着秀萍，边哭边点头。
秀萍低头，猛地擦了一下眼泪，命令周梧锵从后院墙角的狗洞里出去，去太学，不要再回来。
周梧锵哆嗦着钻出狗洞，跑回太学，从此以后，他只有自己了。要想活下去，就得会演戏，尤其在周现面前演戏。
周现果然来太学“看望”他，八岁的周梧锵强忍着悲痛，云淡风轻地将今天的课业背诵给周现听。周现很满意。然后对他说，“你的母亲不幸染了瘟疫，现在千禧宫已经被封起来了，你不要去母亲那里，最近先去荔妃娘娘那里住。”随即“爱怜”地拍了拍他的头。
周梧锵点头答应，心里一片寒意。他只觉得恶心。杀人凶手就在面前，他却只能陪笑。
到了荔妃那里，他便听说，千禧宫爆发了严重瘟疫，跟老永王的卫队爆发的瘟疫一样，所有人必须严格管控，直到瘟疫消失。
而这瘟疫消失，意味着人也全部消失。
千禧宫不再有人送饭送水，周梧锵曾经想再通过狗洞入内，却发现狗洞早已被封上，周围也来来回回有侍卫巡查。
有千禧宫的宫人耐不住饥渴，翻墙而出，马上被立地绞杀。有传为了活命，宫人只好食用人肉，喝自己的小便和雨水。周梧锵每每听到这些，心中如刀绞一般。他跪下磕破了头求荔妃送些吃的给自己的乳母，荔妃也是一筹莫展，所有靠近千禧宫的人都被罚了俸禄，打了板子。
三个月之后，千禧宫内不再有人声传出。
士兵清空了千禧宫，据说，湛妃尚且被草草下葬于花园，而陆续活活饿死的宫人，尸骨无人掩埋，在南都的夏天，尸虫遍地，尸身严重腐烂，奇臭无比。其中就有一个是秀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