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她要来北京住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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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飞机上，一共坐了四个人。姚栋梁三口子，还有张爱娣。
对于婆婆要跟着来，姜上舟很意外。她知道她们婆媳虽然看上去和睦，但远没亲热到要一起住的地步。但她是姚栋梁的亲妈，她也只好表示欢迎。
安安在低着头看杂志，是篮球杂志，看来，她真是爱屋及乌了。姜上舟无奈地笑，她当年爱上姚栋梁的时候，也是像安安一般投入，那时便觉得姚栋梁的口音也是好的，动作也是好的，包括他吃饭时候用大海碗的那种姿势及声音也是好的。
后来，后来……，就好像翻出来的老照片，当时确实是好的，但它怎么就老了呢
是保管不善吗还是，无论你怎么保管，它终究是老照片了！
也许，是今时今日审美的眼光变了！
……
姚栋梁看着面色憔悴的母亲，不忍地把头扭向窗外，看外面一团一团卷曲的白云。
昨，趁姜上舟和安安不在的一会儿功夫，母亲把他叫了过去。她们母子对视了一会儿，母亲：“我遇上王蒲的姐姐了。她认出了我！就在不远处的超市。”
他握住了母亲的手，紧紧地握着。母亲手是凉的。
母亲又：“我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遇到她。但我想总会遇到的。……所以，我想跟你去北京。”
他把母亲搂到怀里，拍着她：“好，你去了多住些日子。只是，儿子不能总陪着您，儿子有一大堆的工作。……要不，您就跟儿子去单位附近住，这样您会经常看到我！”
母亲在他怀里哭。哭完了，又由于自己居然躲在儿子的怀里哭，她更羞愧难当。
那晚，他也睡不着。他跟姜上舟要出来买包烟，忽然想抽烟了，就一个人出来找了个，呆了将近半个时，把王蒲的故事看完。
他从来不知道，王蒲那么珍惜他们共同度过的一年时光。以到于这么多年以后，王蒲仍然记得清楚他们两个人互相推让半碗肉的片段。王蒲还背诵了他在信里给她抄的菩萨蛮，王蒲对主持人，其实到今我都不太懂那些句子的意思，但我就是想读，他一写下来，我就知道他心里有我。我就笑了。
“我就笑了！”
在她怀孕四个月以后的日子里，就是在这些一块钱都不值的诗词里，王蒲度过了和母亲、姐姐、弟弟一起的生活。
他们是有些势利的，尽管他也势利，但王蒲她毕竟是另一个家庭里来的，她还是因为他把这一切接受了下来。
一直到她怀孕八个多月。一直到她看到云南来信，姚大梁出了事故……
她坚守着她的爱。她保护着姚大梁的骨灰盒。直到后来她呆不下去，她生下了儿子。
她是在菜园子里的窝棚里坐的月子。因为她无处可去！
只有她的姐姐去照顾她，然后就是一个孩子伴着她。
到后来，一个外乡的男人，我可以照顾你和你的孩子，她答应了。可是他们过不下去。她，她总是忘不了姚大梁对她的爱，她和那个男人过的那不叫生活。为了躲避这种生活，也为了挣钱，她出来打工了。
可是，在她回乡看孩子的时候，那个男人，孩子丢了。
本来，孩子是她托付到她姐姐家的，她信不过那个男人会照顾孩子。可是，在她走了以后，那男的老到她姐姐家要孩子，，我是继父，我当然有义务照顾孩子。你们把孩子霸住不让我带走，让乡亲们怎么看我
她姐姐扛不过，就让他带走了。结果，几之后，孩子就找不到了。
因为这个，王蒲一度发疯。她把那个男的赶走了。
可怜王蒲，经历了两个男人，都没有一张结婚证，却把所有的苦都尝过了！
姚栋梁感到深深的内疚。他不知道这个女人会这么长情，会这么执着地找孩子找了二十多年。
她，留留是她爱情的见证，找到他，就证明她的人生有被爱过……
王蒲一直活着，而他几乎把她忘记了。
今她的消息来了，却让往事那么清晰。
他们一个村子长大，她读初中时，他高中毕业了。他回村子当了学校的老师，王蒲总是崇拜地望着他。
后来，他们恋爱了。他二十岁，王蒲十六岁。
到王蒲家里不让她上学的时候，王蒲要跟他。他爸打她。她，打不死她，她就要跟着姚大梁。
他们家里实在穷。既然要跟，那就跟他住破屋子！
她家是回不去了。只有一个姐姐还有来往。而因为她是自己跟来的，母亲也看不上她。
反正，乡下早婚的也多，像他们这样住在一起的也不是稀罕事，人们都当王蒲是姚大梁的人。
可是，穷困的生活让他不得不离开家去挣钱。人家，到云南去下窑，可以挣间房出来。他就对王蒲：“我去挣房子，让你把孩子生在新房子里！”
结果，生活哪像传的那样简单。活儿是找到了，窑也有的下，问题是，干完了，钱在哪儿
姚栋梁感觉到胸口揪着疼。他痛苦地按住自己。
“爸爸，你怎么了”安安惊叫起来。
姜上舟猛地睁开眼，看到姚栋梁一脸狰狞，也是吓了一跳。“空乘！空乘！”她急忙大喊。
周围的人被他们的急迫引得一阵骚动。
一个男空乘疾步过来，见状急问：“有心脏病史吗”
姜上舟一脸茫然。
男空乘又抬头向四周问：“在座的有大夫吗”
没有人吭声。
“这……，这好像是心绞痛，但我不能确定！”男空乘看向姜上舟，“允许我试试吗”
姜上舟点点头。
正在这时，有个老人走过来，问：“如果是心绞痛，我这里有硝酸甘油，这是给我自己准备的，敢用吗”
空乘看了一眼姜上舟，接过老人递过的盒。他取出一片放进姚栋梁的口腔中让他含服。此时姚栋梁非常配合，他意识清醒，只是忽然而至的疼痛让他产生了软弱和恐惧，完全处于受人支配的地位。
张爱娣完全吓傻了，她只知道哭着喊叫“儿子”。
一会功夫，姚栋梁得到缓解，那老人：“再来一片，直至症状消失！”
空乘就又喂了一片。
大家的心稍稍安定了。
还有半个时就到bj，空乘起身去拿温水，姜上舟谢过帮忙的人，就和张爱娣调换了座位，坐在姚栋梁的旁边，抓着他的手。
“还顾得上体检吗”姜上舟问。
“当然。医生只不要太劳累，也没有什么，胃嘛，是慢性的，老毛病了。”
“毛病都是一点一点添的！”
“嗯。”姚栋梁惆怅地点了下头。
他才多大，就得了心绞痛呢想到此，他有些不甘。他受了那么多苦，他的美好时光还没享受够呢！
刚刚是因为想到云南那段屈辱的日子，才让自己的情绪有那么大的起伏。如果不是王蒲的触发，他是不会去想的。
以后也不会去想了。
姚大梁死了，他是姚栋梁，是社会精英，等待他的只能是美好前程、风光人生！
姜上舟握着他的手：“回到家歇几，去做全面检查！”
他扭头看着妻子：“舟，你很怕我不在吗”
姜上舟：“那是当然，我们安安才多大，我还要当外婆，你还要当外公呢！”
姚栋梁忽然感动，他想起了当年他和姜上舟一起，她是那么干净、单纯的一个实习生，以为黑的只能是黑，白的只能是白，中间没有灰色地带。她用她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打量他，那时，他是救人英雄。
后来，他们恋爱了。
姜上舟：“我就是《平凡的世界》里的田晓霞，你就是那里边的孙少平。”
田晓霞爱孙少平是不论出身的。姜上舟也不在乎他的出身。那时，朱润民已经从高校里出来好久，他起点高、经验少，做事文人气重。但他视野开阔、心里没有羁绊，敢于试错、敢于承担，在别人观望的时候，他已经看到成果了。就这样，从边远落后地区调到发达地区，一直到首都一脚踏入新华门。
她带着他一路上升。她成了着名记者，他成了国企领导。
他很努力，很努力，他觉得越幸运越要对得起这份幸运。他从内心里感谢上让他遇到姜上舟，是她带给他一个平台，让他展示自己的能力和才华。
他：“舟，谢谢你！”
姜上舟微微一笑，调皮地问：“是情话吗”
他也笑了。他在内心里感叹也珍惜他和姜上舟曾经拥有过的激情。
爱情，当它真的发生的时候，你一定是感恩的。
虽然，这段爱情总是让他诚惶诚恐。他把这还是归结于自己低微的出身和对更高目标的追逐。他很难放平心态，一看到姜上舟的家人，他就还是当年那个矿工，等着被人认可，等着被赐予机会。
如今，朱润民退了。但是，他还是目光如炬，他还是能够穿透他，他还是能够掌握他的前途命运。
他，始终是个上门的女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