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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户部漕运司下面设的——江淮转运使司!” “所有的批文、调令,最终都是从那里发出的!他们利用漕运之便,在途中偷梁换柱,以次充好,将真的军粮军资换成银子,再用劣品充数运往边关!” “贪墨的金额,是个天文数字!” 魏靖川往前走了一步,接着说。 “殿下,现任的江淮转运使,名叫孙志明。此人,是吏部尚书崔渊早年外放时一手提拔的门生。” “可以说,这个孙志明,就是崔家与东宫,插在江南钱粮命脉上的一根最深的钉子!” 书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就被冻住了。 崔家,怎么又是崔家。 沈墨双拳紧握,漂亮的丹凤眼中已然含泪。 “殿下……吴将军麾下的儿郎们……有许多,不是死在北漠人的刀下……” 他的声音哽咽了。 “他们是活活饿死的啊!饿到最后,只能去啃树皮!” “还有那些穿着芦花衣的兄弟,一场风雪下来,活活冻死在哨岗上,手脚都冻得发黑坏死……” “他们……死得冤枉!” “求殿下大义灭亲,为将士们做主!” “砰!” 谢苓面前那张坚硬的紫檀木书案,被她一掌拍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她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这些蛀虫! 当死! “殿下!” 沈墨用力地磕了个头。 “下官请命,即刻奔赴江南,将那国蠹孙志明,生擒回京!” 谢苓缓缓闭上眼,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杀意。 她知道,沈墨说的,是最直接的办法。 但,也是最蠢的办法。 一个转运使,掀不起这么大的浪。 孙志明的背后,是崔家,是东宫,是一张盘根错节、深入骨髓的利益大网。 此刻动孙志明,就是打草惊蛇。 不仅拿不到最核心的罪证,还会让对方立刻斩断所有线索,甚至反咬一口。 更重要的是,她一个公主,不但不能随意离开京城,更无权处置朝廷官员。 她将这些想法一一说给魏靖川和沈墨听了。 沈墨有些羞愧,如玉的脸上染上一丝绯红:“殿下恕罪,是下官太过急切,失了方寸。” 谢苓摆摆手:“若是本宫,怕是比你更急上百倍。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才能离开京都去江南,还得有权处置官员。” 沈墨沉吟片刻,这才说道:“明日就是柳贵妃的寿宴。殿下之前不是以梦到先皇后为由,将太子放回来与二皇子打擂台吗” “殿下大可以借此像陛下请愿去江南为先皇后和陛下祈福。” “祈福”谢苓愣了愣,随即点点头,“是个好主意。谢翊出生之前,本宫曾与父皇母后去过江南云觉寺。” 她朝着魏靖川看过去。 “靖川,你即刻去准备,暗中挑选精干人手,规划好南下的路线。等寿宴一过,我们立刻动身。” “是!” 然后她又朝着沈墨转过去。 “沈墨,你继续派人,给我死死盯住江南漕运、织造两大系统,查清所有与京中崔家、东宫往来的账目、密信。我要的,是铁证如山一击必中!” “下官听令!” 谢苓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那里,是皇宫的方向。 可在皇城的另一头,还有好多还在为明天寿宴忙活着。 李阿福是个手艺人。 他这一辈子,就跟头发打交道。 他做的发包,在整个京城那都是最时兴的。 宫里的娘娘们,都稀罕他做的东西。 就因为这个,他被贵妃特招进宫专门为她做发包。 寿宴前两日,他本该等来秀珠的。 秀珠是翊坤宫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是他的同乡,也是他心里头欢喜的人。 每次宫里头有活计,都是秀珠笑盈盈地把材料送过来。 她呀,总会跟他唠唠,贵妃娘娘又有了什么新花样,哪位主子又赏了什么好东西。 她的声音就跟百灵鸟似的,可好听了。 他们约定好了,再过两年,等秀珠满二十五岁,可以出宫了他们就回乡成亲。 可这都两日了,秀珠却还没露面。 李阿福心里就有点发慌了。 他把手里的木梳子搁下,走到门口,探着脑袋往外望了望。 巷口那儿空荡荡的,只有被风吹起的落叶在那乱舞。 正打算关门的时候,一个黑影从黑暗里冒了出来。 是个没见过的小太监。 瞅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可那眼神,老练得就像在宫里混了三十年的老滑头。 “你就是李阿福” 那小太监的声音尖细,像是用指甲在刮着竹片。 李阿福点了点头,心里那股不安变得更强烈了。 “是,小的就是。” “秀珠姑娘呢咋今儿个是公公您过来了呢” 他忍不住问了。 小太监的眼皮子掀了掀,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 “秀珠姐姐” “她呀,被贵妃娘娘派去干别的重要事儿了,正忙着呢。” 他把手里捧着的一个沉甸甸的锦盒往前一送。 “喏,这是娘娘吩咐的,让你用这个,做一个顶顶华丽的发包。” “寿宴上要用的,要是搞砸了……” 小太监拖长了调子,阴恻恻地笑了一声。 “仔细你的皮!” 李阿福诚惶诚恐地接过那个锦盒,不敢再多问,只能低着头应下。 “是嘞,是嘞,小的晓得了,一定尽心竭力。” 小太监似乎很满意他这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李阿福捧着盒子,傻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把门关上。 他走到油灯跟前,把锦盒打开了。 刹那间,一股淡淡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那不是花香,也不是脂粉香,而是……属于女子的体香。 锦盒里,静静地躺着一捧乌黑的秀发。 那头发,简直不像是凡间该有的东西。 每一根都乌黑油亮,像是最上等的黑绸缎,在灯火下泛着柔润的光泽。 头发特别多,而且长得很好,就连发梢都看不到分叉。 李阿福做了半辈子发包,什么样的头发没见过 可这样顶尖的货色,也是头一回。 他小心翼翼地拈起一缕。 那头发滑溜溜的,就跟水似的,从他粗糙的手指缝里滑过去,还带着一点微凉的触感。 可他却觉得,这头发……烫手。 那股熟悉的香气,像一条无形的蛇,钻进他的鼻腔,缠绕在他的心头。 他心里直发慌。 这香味……太像了。 太像秀珠身上带着的那种,淡淡的皂角和桂花混在一起的香味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毫无征兆地从他心底冒了出来。 他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攥着的头发差点就掉到地上了。 “不会的,不会的!” 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秀珠可是贵妃娘娘宫里的人啊,谁有那个胆子敢动她呀 这一定是巧合。 对,只是巧合罢了。 小太监说了,秀珠被贵妃娘娘派去做其他事了,等她忙完了一定回来找他的。 他就这么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念叨着,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可那股香气,却固执地萦绕不去。 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只知道,贵妃娘娘的吩咐他不能不听。 他只能压下心头所有的疑虑与恐惧,点亮了作坊里所有的灯。 他要赶工了。 他只想快点把这顶发包做完,然后等着他的秀珠,能平安地、笑盈盈地,再次出现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