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风云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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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理想，我们可能厌倦那些曾经钟爱的东西，我们可能背叛那些曾经执着的信念。我们并不需要遮掩心灵的需要，但却要考虑如何让眼花缭乱的需求安慰自己的内心，又让生命中最宝贵的那些东西不轻易从指间溜走，这需要极大的智慧。
秦昱表明了是要给滨海交警支队的车管所一个重击，仅靠市民投诉不痛不痒的采访，根本不能满足秦昱的要求。
在吕昊儒眼里，十个系统至少有八个能找出漏洞，何况车管所这样直接面对大众的窗口单位。按照市民投诉上来的线索，找出蛛丝马迹精心暗访，就有可能揪出大新闻来。而且，这个新闻既要揪得合了秦昱的心意，又不能被宣传部找到批评的理由，还要做得有价值有意义。
吕昊儒就是吕昊儒。
经过两天的思虑、犹豫、矛盾、挣扎后，他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卖车。
吕昊儒那辆心爱的捷达车得来不易。2000年滨海日报社房改时，他原来住的60平米家属宿舍交3万元可以由60%的产权转为全私产，买房几乎掏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2002年私家车在滨海逐渐向中产阶级普及，吕昊儒一心想买一辆车，遭到妻子的强烈反对。
“刚交了房款家里都掏空了，儿子读寄宿学校一年学费和生活费就要交6000，还有两个月又得交钱。”吕昊儒的妻子是乡村中学教师，平时在30公里外的黄山镇中学教书，周末才能回来，两人都没有时间照顾孩子。
2001年滨海对事业单位工作人员普涨了一次工资，两口子大部分时间都在吃食堂，除了儿子读书没有其他开销，但是交完房款后一共只攒了2万多元，远远不够去买一辆汽车。
虽然妻子强烈反对，吕昊儒仍然每天看汽车杂志到深夜，甚至在阳台上抽烟时，都在注视着小区里有没有私家车停放。熬了一个月，妻子投降了，去娘家哥哥那借了3万回来，帮他买到了这部二手捷达。那年夏天正逢滨海都市报组建，为了照顾通宵忙碌的吕昊儒和省出儿子的寄宿费，吕妻放弃了学校的工作，回家做了专职主妇。
两年过去了，妻子习惯了相夫教子，帮他买车的大舅哥也因心脏病阴阳两隔。这部车总是在提醒他，之所以比更多的人活得有意义，是因为身后有家人的牺牲。
不但妻子和大舅哥为了这辆车牺牲，就是吕昊儒本人，也忍受了许多人异样的眼光。妻子不上班，孩子在上学，本身收入有限的他，怎么买得起轿车？钱的来路，自然给很多人增加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吕昊儒只能充耳不闻。
就是这样千辛万苦得来的爱车，为了实现更高的目标，不得不去冒险一卖，吕昊儒心头虽然难以割舍，但又无可奈何。谁让他的徒弟道行还浅，能下手的地方只能是二手车交易。
4月10号星期六，滨海的天气格外晴朗，吕昊儒一早开着车就出门了。他沿着海边的观光路缓慢地开着，看到仲春的海滩上已经有不少家庭来度周末。海风吹起他们的衣衫，抱着孩子的女人、坐在报纸上打扑克的老人、光脚跑着恣意张扬青春的的大学生们……在这里没有失落没有困扰没有不平，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看到眼前的景致，吕昊儒内心舒畅了很多，踩着油门回到报社家属院，从二楼的家里拎出一桶水来，开始擦洗汽车。
到了中午，新洗过的灰色捷达车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吕昊儒拉开车前排右车门，伸手到扣格里找出行驶本，与早已准备好的身份证复印件、驾驶证复印件一起，装进了一个牛皮信封。
午饭后，吕昊儒对妻子说：“老婆，如果我把车卖了，你委屈吗？”
“只要你舍得你的二老婆，我不会说什么。”妻子一如继往地表达出了自己的宽宏，吕昊儒放心地走下了楼梯。
吕昊儒把车开到报社大院，拿着牛皮信封进了3号楼。自己已经年入不惑，青春和激情总有一天会耗尽，这次是他人生最后一次豪赌，赌赢了仁心仁德做仁记会后继有人，赌输了悄然引退去养老。
“小冯，四点到小会议室开会。”吕昊儒说的小会议室，其实只是二楼的茶水间。接着自来水管的热水炉和一张小桌子，组成滨海都市报喝茶谈事的好去处。
冯幂萝正在努力赶着一篇稿子，因为明天是星期天，美术博物馆有一个归国华侨的画展需要去采访，海边的如意广场也搞了春季活动。两个场的资料她还没有预习。
“好的主任。”抬头应了吕昊儒一声，她继续低头工作。
最近上网和看书太多，冯幂萝感觉视力下降了不少，配了一副矫正眼镜。因为用不习惯，眼镜只能耷拉在鼻头上凑合使用，两只大眼睛好像要从眼镜上方跳出来一样。
“萝卜头，明天画展的材料我帮你整理？”李佳伟问。
“不用，我自己整理才会有印象。”冯幂萝婉拒了李佳伟的好意。
三点五十分，冯幂萝终于赶好了手上的稿子，发到编辑邮箱后去茶水间打热水喝。突然想起吕昊儒说要找她开会的事。“师傅单独找我开会？那一定是有事了！不在他办公室，那说明这件事不能让别人听到。”
想到这里，冯幂萝急忙跑回办公室看了qq，除了几个读者的闲聊外，吕昊儒并没有发来消息。她顾不上喝水，从包里找出了学习用的记事本，又走到茶水间等吕昊儒。
“这两天挺忙？”吕昊儒拎着牛皮纸信封进了茶水间，顺手把门关上了。
“这阵子跑口的事多，文化口是我的嘛，又快到旅游季节了。”冯幂萝站起来回答着，等吕昊儒坐下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下周一开始，什么活都不要接，安排不开了就找我，我给你调度。”吕昊儒安排道。
“有新任务？”冯幂萝冰雪聪明。
“下周一开始，你帮我卖车。”吕昊儒把手里的牛皮信封往冯幂萝面前一推。
“卖车？”冯幂萝知道那辆捷达是吕昊儒的心肝宝贝，他突然要卖车着实没有理由。
“不是让你简单地卖车，你就是我的代理人，我授权给你。”
“我对车一点研究也没有呀。”
“这个信封里有这辆车的详细资料，车型、发动机、大架号、出厂年月和维修记录，全在里面了。你自己去查资料，把这些都弄明白了就去二手车市场卖。”吕昊儒继续说。
“然后呢？”
“然后用你的眼睛发现该看到的，用你的脑子刻下该记住的。如果不得已，必须了解交易流程，可以答应把车卖掉，我会跟你去签字。”
“主任！”虽然只是听了个大概，冯幂萝已经清楚吕昊儒要拿自己的车去赌一个采访。私下时，她一直叫他师傅，现在喊出口的却是受惊后的“主任。”
“你只管放手去做。记住，你不是仅仅是为了找车管所的麻烦才去的，还要为滨海的司机做点事。”吕昊儒故作轻松地扔下这句话，起身走出了茶水间。
冯幂萝的鼻子，瞬间ph值就小于7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来。她知道，风云又起。吕昊儒和她的命运，将因为这场暗访而发生巨大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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