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替姐姐求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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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得志,却不骄不躁,第一时间想到的仍是家人。 此子,心性远超常人。 或许,他能走得比任何人想象的,都更远。 回到家中,程凡将乡试的事情简单跟躺在床上的程英说了一遍。 程英的身体依旧虚弱,但精神却好了很多,她静静地听着,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眸子里,渐渐泛起了水光。 “好……好……”她抓住程凡的手,虚弱地说了两个字,眼角滑下一滴泪。 这滴泪,不是为了弟弟的功名,而是为了他所受的委屈和抗争。 程凡反手握住姐姐的手,触手一片滚烫,是低烧的迹象。 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姐,你放心,我如今是秀才了,岳阳城里没人再敢小瞧我们。” “我打听到了,京城里来了一位神医,姓孙,医术通神,人称‘孙半仙’,如今正在城里的悦来客栈落脚。” 程凡的眼神里燃起一束火苗,无比灼热。 “我这就去请他!无论花多少钱,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让他来给你治病!” 成为秀才,便有了功名在身,见官不跪,免除徭役,每月还能从县学领取二两银子的“廪米”。 这对于普通农户来说,已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但程凡很清楚,这些,还远远不够。 姐姐程英的病,拖不起了。 她身上的伤,不仅仅是皮肉之苦,更有被剥夺功勋、污蔑名节的怨气与郁结之气,伤在筋骨,更伤在心脉。 寻常的大夫,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那位从京城来的孙神医,是她目前唯一的希望。 “凡娃儿,这……这能行吗听说京城来的都是贵人,脾气大得很,咱们家……”何氏一脸担忧,搓着手,既期盼又害怕。 程大山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眉头紧锁:“是啊,人家是神医,给王公贵族看病的,能瞧得上咱们庄稼人吗” 老两口的担忧,程凡都懂。 在前世,她为了给一部医疗剧当编剧,也曾研究过古代的医疗体系。 顶级的医生,从来都是稀缺资源,他们服务的对象,非富即贵。 他们有自己的圈子和规矩,寻常人别说请他们看病,连见一面都难如登天。 “爹,娘,你们放心。”程凡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以前,我是白身,人微言轻,自然求告无门。” “但现在,我是今科案首。”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代表的,是岳阳县所有读书人的脸面。他可以不给我程凡面子,但他不能不给‘程案首’面子。” 这就是功名的力量。 它是一层无形的铠甲,也是一块敲门砖。 看着儿子眼中那份超乎年龄的沉稳和自信,程大山和何氏心中的不安,竟奇迹般地被抚平了许多。 “那……那咱们得备一份厚礼啊!可不能空着手去。”何氏立刻行动起来。 可家里一贫如洗,哪里拿得出什么“厚礼” 正在这时,江渝北走了进来。 他似乎看穿了程凡的窘境,直接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大哥,这是五十两银子,你先拿着应急。神医怪癖多,有时不看金银,却喜好些奇珍古玩,多备些银钱,总是有备无患。” 程凡一怔,没有接。 “二弟,这如何使得你我……” “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江渝北将钱袋硬塞进她手里,脸上是罕见的郑重,“大哥,你今日在贡院前,为的不仅是你自己,更是为所有寒门学子争的一口气。这份恩情,渝北没齿难忘。区区五十两,不过是我一点心意,若再推辞,便是看不起我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程凡便不再矫情。 她深深地看了江渝北一眼,将这份情谊记在了心里。 “好,此银算我借的,待我手头宽裕,必当奉还。” 她取了二十两,剩下的又推了回去:“二弟,心意我领,但二十两足矣。礼物不在贵重,在于心意。我们是去求医,不是去炫富,过于张扬,反而不美。” 江渝北见她坚持,便也不再多劝,只道:“若有需要,随时开口。” 程凡带着程大山和何氏,先去了一趟城里最好的药铺,花重金买了两支品相上佳的百年野山参,又精心挑选了一套古朴的紫砂茶具。 人参用来补气,是给姐姐的。 茶具是给神医的,投其所好。 她打听到,这位孙神医,平生就好一口茶。 一切准备妥当,三人来到了悦来客栈。 这是岳阳城最气派的客栈,能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 程凡通报了姓名和来意,客栈的伙计一听是新科案首,态度立刻恭敬起来,但脸上也露出一丝为难。 “程案首,实在不巧,孙神医正在午睡,他老人家有吩咐,睡觉的时候,天塌下来也不能打扰。” “无妨。”程凡没有丝毫不耐,她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父母说道,“爹,娘,我们就在这里等。” “啊在这儿等”何氏有些局促,看着来来往往的华服贵客,她觉得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格外刺眼。 “嗯。”程凡点点头,找了一个不碍事的角落,率先站定,身姿笔挺,如一杆标枪。 程大山和何氏见状,也只好跟着站在儿子身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从午后,到黄昏。 客栈大堂里人来人往,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而这个角落里的三个人,却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程大山站得腿脚发麻,不停地变换着重心。 何氏更是又饿又累,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好几声,惹得她满脸通红。 唯有程凡,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那个姿势,纹丝不动。 她目光平静地看着门外车水马龙的街道,内心却在飞速盘算。 她知道,这漫长的等待,本身就是一种考验。 考验的是她的诚意,更是她的耐心。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 足足四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客栈里掌起了灯。 就在程大山和何氏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睡眼惺忪、头发乱糟糟的小老头,打着哈欠走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袍子,脚上踩着一双布鞋,看起来就像个乡下教书的老秀才,丝毫没有“神医”的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