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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散进外城各坊,专挑巡夜武侯换岗的时辰。” “眼下已经点燃了三处废仓、两处草料场。” “此刻,火势已起,浓烟半个城都看得见。” 他略一停顿,眼风扫过朱福搁在矮凳上那只裹得严实的伤脚,“另一股……按您的吩咐,专在州桥左近转悠,造势。” “附近的酒肆、脚店、勾栏瓦舍,都有咱们的人在议论。” “就说……说州桥刺杀是有人在构陷忠良,开封府抓错了人,惹得……惹得‘上面’雷霆震怒,这才有醉仙楼外的厮杀……” “构陷忠良” 朱福嘴角神经质地抽搐一下,喉咙里滚出几声含混的冷笑,像夜枭啼哭,“好……好得很!接着说!” 而这笑声,却被书房外一阵刻意压低的脚步声打破。 脚步声像是停在门口,接着便是两下谨慎的叩门声。 管家立刻收声,快步走到门边,将门拉开一条缝。 门外,是朱福的一名贴身护卫,脸色沉凝,对着管家低声说了几句。 管家身体微震,迅速侧身让开。 那护卫并未入内,而是对身后招了下手。 一个浑身湿透、泥浆混着暗红血渍、左臂软垂的汉子,被另一名护卫半搀半架着,踉跄地出现在门口。 引路的护卫沉声道:“主人,码头的隆昌仓有急报!” 朱福的眼皮猛地掀开,浑浊的眼珠里血丝密布,锐利地刺向门口那个狼狈不堪的身影:“进来说!” 搀扶的护卫将那汉子半推半扶进书房,让他跪倒在距离朱福榻前数步远的冰冷地砖上。 那汉子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身体筛糠般抖着,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脱力而破碎不堪:“主……主人!隆昌仓……隆昌仓……被……被开封府的人……端了!” 朱福的身体瞬间绷紧,那只完好的脚踩实地面,上半身猛地前倾:“开封府谁带的头说清楚!” “不……不知具体名号!” 汉子声音带着哭腔,仿佛用尽了力气,“但……但人很多!” “兄弟们……死伤惨重,没……没挡住!” “于虎……于虎更是被那波人……给生擒了!” 他像是被巨大的恐惧攫住,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货!库里的货!还有……还有账册!全……全被抄走了!” “就连一粒盐都没留下啊,主人!” “……” 死寂的氛围在刹那间蔓延开来,将整个书房紧紧笼罩,安静得令人心慌。 就连烛火也像是凝固了一般,不再跳动。 下一刻,朱福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击中,猛地一直! 那只完好的脚支撑着身体前倾的重量,受伤的脚掌却因这突然的动作,脚心外侧毫无防备地重重硌在了矮凳坚硬的边缘棱角上!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硬生生从喉骨深处挤了出来。 而一股剧痛的感觉瞬间爆发,如同一道强烈的电流,毫无阻碍地贯穿脚掌,一路向上,直冲颅顶,让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剩下钻心的疼。 朱福眼前骤然发黑,庞大的身躯剧烈一晃。 就连额头之上,也瞬间布满豆大的冷汗,脸色由灰败骤然变得一片骇人的死青。 他死死抓住椅沿,指关节因用力而惨白,这才勉强支撑住没有倒下。 站在身后的管家和旁边的健仆下意识想动,被他那双布满血丝、凶光毕露的眼睛死死钉在原地。 短短的一瞬间,书房里只剩下朱福粗重急促、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还有地上那汉子濒死般的呜咽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然而,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片刻。 朱福那有些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 一股远比先前更加疯狂、更加暴戾的凶光瞬间在瞳孔之中凝聚! “你说…于虎……也被抓了” 朱福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磨过生铁,每个字都带着血腥气,“账册……还落到开封府手里了” 而地上汉子的姿态,却是无不在印证着这个噩耗。 一股带着毁灭性的暴怒,混合着被逼至绝境的恐惧,几乎是瞬间变冲垮了朱福最后一丝理智。 他那只还算完好的手,猛地抓起榻边矮几上一个精致茶壶。 手臂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几步外的墙壁狠狠砸去! “哐当——哗啦!!!” 茶壶顿时被撞得粉碎。 滚烫的茶水混合着锋利的碎瓷片,如同爆炸般四散飞溅! “疤七!” 朱福的咆哮震得烛火疯狂摇曳,几乎熄灭! 他布满血丝的眼珠死死锁着疤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用铁锤凿出来,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带上狼穴的人!是所有人!立刻去追!去抢!这次可不能再失手了!”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指向外面,指尖因极致的情绪而微微颤抖:“开封府的人押着人、带着东西,一定走不远!追上他们!” “把于虎给老子抢回来!抢不回来,就把他的脑袋带回来!”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撕裂般拔高,震得房梁似乎都在簌簌落灰:“还有那账册!那些‘货’!一个女人!一粒盐!一块铁渣子!都不准落到他们手里!” “抢!给老子抢回来!抢不回来——就他妈给老子烧!连人带东西,烧成灰!” 朱福的声音陡然压低,却透出更加阴狠刺骨的森然,一字一顿地补充道:“对了!开封府的人……也不要留!一并除了!” “记住,手脚干净些,不要留尾巴!”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怨毒的光,嘴角扭曲出一个狰狞的弧度:“这也算是……给李孝寿那狗官,一个小小的警告了!” 而一直站在身侧的疤七,脸上那道长疤的皮肉猛地绷紧了一下。 他那双一直漠然的眼睛里,骤然翻腾起冰冷刺骨的的凶光。 没有刻意逢迎,甚至没有任何点头示意。 只从喉咙深处滚出一个低沉、短促、带着金铁撞击般质感的回应:“喏!” 被叫做疤七的壮汉猛地转身。 那魁梧的身躯带起一股腥风,瞬间没入外面浓重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