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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尹,”赵桓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决断,“对方既然已经出手,那你就在此地,开堂问审!” 侍立在旁的李孝寿显然对此也有预料。 他眼帘微垂,面上神色如常,不见丝毫波澜。 他将身体微微一躬,施了一礼,声音清晰平稳:“臣,领命。” “陈七!” 赵桓的声音骤然转冷。 “卑职在!” 陈七应声如铁,腰背瞬间挺得笔直。 “立刻清空隔壁雅间!” 赵桓语速极快,字字清晰,“将那匪首押解过去。布置公案,准备刑具!” 他目光锐利地转向另一侧:“苏安!” “属下在!”苏队将上前一步。 “调派你手下最精干的人手,封锁这座院落所有出入口、通道。” 赵桓的声音斩钉截铁,“严密把守,任何无关人等,不得靠近半步!” “就算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进飞出!” 他停顿一瞬,环视这间装饰华丽的醉仙楼雅间,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自此刻起,此地便是开封府临时府衙!一切规制,按府衙大堂行事!” “遵令!” 苏安与陈七同时抱拳领命,动作干脆利落。 两人不再多言,迅速转身,大步出门。 脚步声在走廊的木地板上响起,带着明确的指令意味,快速远去。 “既然,他们想要掀桌子” “好啊!” 赵桓的声音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平静却蕴含着足以撕裂一切的力量。 “本王倒是要看看,是他朱福掀得快,还是本王……把桌子连同桌下的蛇鼠,一起掀翻在地,碾得粉碎!” …… 与此同时,汴河之上,下游。 远离上游码头那震天的喊杀与兵刃交击,靠近森严宫城水门的一处僻静河湾。 一艘毫不起眼的皇城司巡河小舟,在墨汁般浓稠、死寂的河面上随波缓缓漂荡。 几名巡河禁军,隶属于那令人敬畏又忌惮的皇城司,手中的火把昏黄跳动,如同垂死萤虫挣扎的光。 那微弱的光晕,只能勉强撕开船周一小片令人窒息的黑暗,映照出他们脸上紧绷如铁的线条,以及粗布军服下虬结隆起的筋肉。 汗珠混着河上蒸腾的湿气,沿着额角滑落,却无人去擦。 他们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钩子,在深不见底的河面上反复犁动,警惕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涟漪。 “头儿!你看那边!” 一个年纪最轻的禁卒陡然压低了嗓子,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濒临断裂的紧绷。 他手中的火把急切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猛地戳向左前方——那片漂浮着枯枝败叶、水草如蛇般纠缠的河面。 几支火把的光晕瞬间汇聚过去,昏黄的光在浑浊油腻的水面上剧烈地摇曳。 就在那浑浊得如同泥汤的水流中,一团深色、模糊的轮廓,被厚厚的水草半裹半缠着,正随着缓慢得近乎凝滞的水流,沉沉,浮浮。 那轮廓……竟隐约透出令人头皮发麻的人形! 更令人心胆俱裂的是,那东西正不偏不倚,朝着宫城那如同巨兽咽喉般黑洞洞的水门方向,无声无息地漂荡而去…… “嘶——” 领头的队正,一个面皮黝黑如铁、下颌留着短硬胡茬的中年汉子,喉间猛地迸出一声倒抽冷气。 他握着刀柄布满老茧的手瞬间收紧,骨节发出咯咯的轻响。 汴河的浮尸 他见得多了。 每年总有些醉鬼、倒霉蛋,或“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外沉入这吞噬生命的浊流。 但此刻! 在这万籁俱寂、靠近宫城水门的敏感时辰! 这具尸体漂来的方向……透着一股直钻骨髓的邪性! “操!真他娘的晦气!” 旁边一个脸上刻满风霜沟壑的老卒低声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溅入浑浊的河水。 他脸上是见惯生死的麻木,但浑浊的眼珠深处,也掠过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 这地方,这时间,由不得人心里不咯噔一下,往那最不敢想的深处钻。 “头儿,怎么办” 年轻禁卒的声音绷得更紧了,像拉满的弓弦,火把的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额角渗出的冷汗在火光下闪着微光。 队正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眼神如同铁钩,死死锁住那团在浓稠黑暗与水草间若隐若现的轮廓。 火把的光太有限了,只能勉强勾勒出一个肿胀扭曲的轮廓,看不清衣着,更看不清面目。 但那僵硬、随着水波毫无生气的起伏姿态,透着一股浸透骨髓的死寂,绝非醉酒落水者能有的松弛。 一股寒气,无声地爬上他的脊梁。 “稳住船!靠过去!” 队正的声音低沉而急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他在这条河上巡弋了半辈子,深知其中的凶险与规矩。 无论这尸体是什么来路,一旦漂近宫城水门,就是天大的祸事! 被闸口守军发现 卡在闸口惊动了宫里 …… 他们这队巡河的,就是第一个被碾碎的蝼蚁! 截住! 必须在它触碰到那森严水门之前截住! 小舟在船夫紧张而压抑的喘息声中,笨拙地调整方向。 船桨破开漂浮的腐烂杂物和纠缠的水草,发出黏腻哗啦声,小心翼翼地向那团深色的死亡阴影靠近。 浑浊的河水带着一丝血腥的气味,不断拍打着粗糙的船舷。 火把的光芒终于更近、更清晰地笼罩了目标。 厚厚的水草如同恶鬼的触手,缠绕着一件深色麻布质地的袍服,被河水浸泡得发胀变形,紧贴在肿胀的躯体上。 一只苍白浮肿得近乎透明的手,从水草的缝隙里无力地垂下,手指微微蜷曲,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 最令人心头骤然缩紧的是——那尸体的头部,似乎被某种破布或麻袋般的东西紧紧包裹着,只留下几缕湿透、纠结的长发,如同水草般黏贴在肿胀发青的脖颈皮肉上。 “钩竿!稳住了,小心点,别弄出太大动静!” 队正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声,每一个音节都绷着千斤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