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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凛川的手指轻轻抵住那碟油亮的大虾，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垂着眼睫，将整盘虾毫不留情地推到桌边，动作轻却坚决，仿佛在推开的不仅是一盘食物，更是某种令人窒息的回忆。 “我累了，我想回家睡觉。“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疲惫。说完这句话，他缓缓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黄亦斐握着汤匙的手微微一顿，汤匙与瓷碗相碰，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她望着儿子消瘦的侧脸，那曾经意气风发的轮廓如今只剩下棱角分明的疲倦。 “小陆，“她放下汤匙，声音温柔而克制，“如果你是因为我和你爸爸的事情......“ “你们爱我吗呵呵。“陆凛川突然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自嘲和尖锐的痛楚，“都是把我推开，我去了波士顿你们都开心。总不是各玩各的。“他的眼神冰冷，像是在看一屋子陌生人，“我要回去。“ 坐在角落的助理小王不安地动了动，目光在黄亦斐黯然神伤的脸上和自己少爷苍白无力的身体之间来回游移。 “我跟你定了房间，“黄亦斐轻轻擦了擦手，不动声色地与助理交换了一个眼神，“你这几天就在这里。吃不进去，也不能再打针了。“她站起身，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你们送少爷去旁边的酒店。“ 陆凛川没有反驳，只是沉默地低着头，任由众人推着轮椅带他离开。只是在经过那碗排骨莲藕汤时，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了片刻，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 “让你们见笑了。“黄亦斐迅速调整情绪，重新拿起汤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这段时间一直在拍戏，我也好久没看到凛川了。“ “黄姨，“苏映雪轻声问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陆凛川离去的背影，“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厌食的“ “我跟他爸离婚那阵子，“黄亦斐叹了口气，眼神不自觉地飘向窗外，“说好了，他读大学，我们就分开。结果......“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他就开始绝食了。刚开始还吃点，后来......“她摇了摇头，“完全不吃了。看到食物就呕吐。“ “嗯......“苏映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落在那碗几乎没动过的排骨莲藕汤上。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他看到食物没有呕吐。我就记得他小时候最喜欢喝这个汤了，“黄亦斐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碗汤上，眼神柔软下来，“现在却是碰也不碰。“ “没有吐也是进步，“苏映雪思索着说，“至少抗拒在减少。“她看向黄亦斐，眼中闪烁着灵感的光芒，“黄姨，我有个想法。“ 黄亦斐疑惑地看着她：“这样行吗“ “试试呗！“苏映雪信心满满地说，嘴角扬起一个笃定的微笑。 第二天清晨，陆凛川就被保镖小心翼翼地抬到了片场。黄亦斐已经换上了戏服，正专注地演绎着周阿婆这个角色。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几句台词说得沉稳有力，配合着优雅的仪态动作，将一位非遗宫宴传承人的形象刻画得栩栩如生。 陆凛川坐在道具箱后面，目光复杂地看着母亲在镜头前神采奕奕的样子。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一大早把他带到片场，更不理解她的一言一行。 苏映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旁，递给他一杯温水。“大少爷，“她状似随意地问道，“你中午想吃什么“ 陆凛川接过水杯，手指微微收紧，却没有喝水的意思。“随便。“ 他别过脸去，语气冷淡，心里却清楚自己不会吃任何东西。 “我跟黄姨说了，“苏映雪毫不在意他的冷淡，继续用轻松的语调说道，“叫王医生不准再给你打营养针。当然，也不给你准备别的饭。昨天回去你又饿了一下午吧！“ 她顿了顿，装作漫不经心地补充道，“昨天的大虾其实挺香的，你不吃太可惜了。那碗藕汤也很好，嫩滑得很，轻轻一抿就能尝到莲藕的清香。我觉得莲藕比排骨还好吃，还有娃娃菜也不错，上面的火腿丝最香了。“ 陆凛川依旧不说话，但喉咙轻微动了一下的动作，还是让苏映雪感觉到他并没有表面上倔强。 就这样一连三天，陆凛川还是一口饭都没吃，营养针也没有打。苏映雪感觉他是越来越没力气了。 第三天他们在说话的时候， 片场却发生了意外，二楼一个巨大的褐色石头道具猛地坠落，直直的砸向黄亦斐的身上，她却没有躲开，直接被巨大的道具砸晕了。头上慢慢流出大量的血。 陆凛川猛地从道具箱后站起身，轮椅的刹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下意识要往前冲，却被身后的保镖一把扶住肩膀。 “妈！“他的声音第一次失了控，带着明显的颤抖。 片场瞬间乱作一团。苏映雪一个箭步冲到昏倒的黄亦斐身边，却看见这位影后正眯着眼睛偷瞄儿子的反应——她睫毛轻颤，嘴角还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快叫救护车！“不知谁喊了一声。陆凛川的瞳孔骤然紧缩，他挣扎着要摆脱保镖的手：“让我过去...我妈...“ “川儿啊...“黄亦斐适时地发出一声虚弱的呻吟，手指微微颤抖着抓住身边的戏服袖子，“我头好疼...你能吃点饭吗“ 这一声彻底击碎了陆凛川最后的理智。他猛地推开保镖，轮椅被撞得歪倒一边。苏映雪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什...么“陆凛川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他浑浊的目光落在黄亦斐身上 苏映雪趁机凑近他耳边：“黄姨为了让你多吃点，特意学了三天排骨莲藕汤。那碗藕汤是她凌晨四点起来炖的。“她指了指角落里保温桶，“她说...你小时候发烧也是这样，只肯喝她熬的汤，她说死也无憾了。“ 陆凛川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他僵硬地转头看向那个被保镖小心看护的保温桶，莲藕的清香混着排骨的醇厚若有若无地飘散过来。 黄亦斐这时“虚弱“地睁开眼睛，目光越过人群与儿子对视。她慢慢抬起手，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又指了指那碗汤。 陆凛川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他忽然推开苏映雪，自己摇着轮椅缓缓转向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排骨莲藕汤。保温桶的盖子被打开时，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睛。 “要...勺子...“他低哑的声音惊得周围工作人员都屏住了呼吸。 苏映雪手忙脚乱地递上一次性勺子，却见陆凛川已经直接捧起了碗。第一口汤下去时，他整个人明显抖了一下，滚烫的汤汁顺着下巴滑落，他却浑然不觉。 黄亦斐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悄悄抹了抹眼角。她嘴角悄悄弯起了一个弧度——就像小时候陆凛川每次偷喝她煲的汤时一样。 只是两人开心太早，陆凛川喝的太快，下一秒，还是下意识的想呕吐。 苏映雪赶紧冲过去，拉着他的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你不准吐！我灶上还有一大锅！” 谁料陆凛川竟然又咽下去了， 他仔细一看黄亦斐没事，原来那个巨大的石头道具是泡沫做的。黄亦斐被砸的血也是道具血。 “妈！你没事就好。”他挤出这句话，下一秒陆凛川竟然晕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