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番外篇15 雨落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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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的雨,是突然泼下来的。 起初只是风卷着零星雨丝敲窗,没过多久就成了倾盆之势,哗啦啦的雨声砸在玻璃上,倒把屋里的静谧衬得更沉。 司之尧靠在陆岑怀里,哭累了就昏昏地睡,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手却始终攥着陆岑的衣角,像抓着根不敢松的浮木。 陆岑没敢动,就保持着环抱的姿势。 借着床头灯的暖光,盯着他的睡颜。 这孩子眉骨很软,睡着时没了清醒时的茫然,倒显出点少年人的软嫩——可谁能想到,这么小的年纪,早把病院的冷、父母的远,都藏在了心里。 雨声成了背景音,他轻轻把司之尧往枕头上挪了挪,又拉过被子裹紧,指尖蹭过他泛红的眼尾时,放得极轻。 温热的泪珠,被他轻轻抹掉。 天蒙蒙亮时雨势才缓些,却没停,淅淅沥沥地织成一张网,把窗外的世界笼得雾蒙蒙的。 司之尧醒时,身边的位置还暖着,陆岑正坐在床边削苹果,果皮卷成细细的一条,没断。 “……醒了”陆岑抬头看他,把苹果递过去,“你吃个先垫垫肚子,一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去……去哪” 司之尧接过苹果好奇的询问道,他记性里只有病院的白墙、铁窗,还有偶尔舅舅舅妈送来的零食。 “学校”两个字,离他太远。 远到,像别人的故事。 “去我学校。”陆岑把削下来的果皮收进盘子,声音很轻,“我今天没课,带你去看看教学楼后的银杏,还有湖边的长椅。” “下雨天坐在那儿听雨声,很静。” 司之尧捏着苹果的手,顿了顿。 他还没见过大学,更别说去大学了,甚至连小学的记忆都模糊了——只隐约记得有过暖烘烘的教室,有过谁递来的半块橡皮。 可那些记忆碎片,早被病院的日子磨得快没了。 “……好。” 他咬了口苹果,甜意漫开时。 心里,竟莫名地跳了跳。 收拾出门时,陆岑撑了把黑伞,大半都偏向司之尧那边。雨丝偶尔飘到司之尧的发梢,凉丝丝的,他却没躲,只是盯着陆岑半边被雨打湿的肩膀,忽然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口。 “哥,伞往你那边挪挪。” 陆岑低头看他,笑了笑,反而把伞又往他那边压了压,“我皮实,淋点没事。你别感冒了,还得背单词呢,高考就快到了。” 提到高考,司之尧的眼神亮了亮。 他想考个好学校,想离现在的生活近一点,也想……或许能在某个地方,找回一点丢了的记忆 他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往陆岑身边靠了靠,肩膀轻轻贴着他的胳膊,像想借点暖意。 到学校时,早课刚结束。 零星有学生,抱着书从教学楼里出来。 看见陆岑,有人笑着打招呼。 “陆老师早啊!” 陆岑应声时,会指一指身边的司之尧。 “这是我弟弟,带他来逛逛。” 学生们的目光落在司之尧身上,没有探究,只有温和的好奇,有人还挥了挥手,“弟弟好呀!” “难怪啊,和陆老师长得这么像!” “没想到陆老师还有个弟弟呢” “……” 这些,司之尧都没敢应声。 却悄悄把腰杆,挺直了些。 他跟着陆岑走在校园里,看路边的银杏叶被雨打湿,绿得发亮;看湖边的长椅上,有学生抱着书轻声聊天。 风里带着草木的湿意,没有病院消毒水的味道,也没有护工们异样的眼神——他忽然觉得,心里那块空落落的地方,好像被填了一点。 陆岑带着他,去了湖边的长椅。 找了块纸巾擦干净雨水,让他坐下。雨还在下,落在湖面上圈起涟漪,远处的柳树垂在水里,软得像幅画。 “以前我备课累了,就来这儿坐会儿。”陆岑坐在他身边,声音混着雨声,很轻,“你要是喜欢,以后想来,哥就带你来。” 司之尧盯着湖面,忽然偏头看他。 “哥,你小时候……上学是什么样的”他想问的其实是“我小时候上学,是什么样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害怕,怕答案里没有温暖。 害怕,只有自己忘了的冷。 “……” 陆岑愣了愣,随即笑了。 “小时候调皮,总被老师罚站,还偷偷把漫画书藏在语文课本里。”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司之尧,眼神认真,“之尧,以前的事,要是记不清也没关系。” “咱们以后攒新的记忆,攒你高考完的庆祝饭,攒你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样子,好不好” 司之尧没说话,只是往他身边靠得更近了些,头轻轻抵在他的肩膀上,喃喃低语道,“哥……我心里其实好难过……” 雨丝落在伞面上,沙沙的响。 倒把司之尧的声音,衬得更清。 他把脸埋在陆岑的肩窝,指尖攥着他的衣角,指节都泛了白,“哥,我还记得以前……妈妈会在冬天把我的手揣进她口袋里,说‘之尧的手怎么总跟冰似的’;爸爸会把我架在脖子上,去广场看烟花。” “他说,‘以后每年都带你来’。”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忽然抖了,眼泪顺着陆岑的袖口往下渗,“可他们送我去那个地方的时候,只说‘去住几天,治治总睡不着的毛病’。” “我那时候信了,还特意把爸爸送我的小恐龙揣在兜里,想着到了地方还能跟它玩。” “可……结果呢” 司之尧抬起头,眼眶红得像浸了血,睫毛上挂着的泪珠被风吹得晃,“进去第一天,护士就收走了我的小恐龙,还让我吃白色的药片。” “我说我没病,我不想吃,可她们根本不听……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什么治病的地方,是精神病院。” 陆岑的手轻轻覆在他的后颈,掌心的温度慢慢渗进单薄的衣料里。他知道这些话压在司之尧心里多久,那些从“被捧在手心”到“被弃如敝履”的落差。 早把这孩子的心,戳得千疮百孔。 “有一次,我在铁栏杆后面看见妈妈的车,”司之尧的声音越来越低,像在说给雨听,“我使劲喊她,她却只是隔着玻璃看了我一眼,然后就开车走了。” “那时候我才懂,不是他们忘了接我,是他们根本不想认我了……是他们有了新的家庭,谁都不想要我……” 他攥着陆岑衣角的手松了松,又很快攥得更紧,“哥,我不明白。为什么以前那么疼我的人,后来会这么狠” “为什么他们能带着新的家人过好日子,把我丢在满是消毒水味的地方,让我吃不想吃的药,看别人异样的眼神” 雨还在下,打在湖面上。 圈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陆岑把他搂得更紧些,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哑得厉害,“不是你的错,之尧。是他们把‘爱’丢了,不是你不值得被爱。” 他抬手擦去司之尧的眼泪,指腹蹭过他泛红的眼角,“以后有哥在,有舅舅舅妈在,我们会把你以前没享够的暖,一点一点都补回来好不好” 司之尧靠在他怀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他慢慢点了点头。雨声里,他终于敢把心里藏了最久的话说出来,“哥,有你在,我好像没那么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