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心中郁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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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外的太阳高升，阳光正盛，炽热的笼罩着一切，可此刻发生的一切却让萧霜华觉得十分寒冷，宛如全身都跌入了冰库。
白瓷碗里盛着小半碗清水，有两滴殷红的鲜血在水里互相纠缠，然后在几束目光的凝望下安静的融为一体。
结果终于公诸于世，萧霜华的手松开后立刻就握紧了拳，直接撩了衣袍跪在地上，神情带着急切和肯定：“父皇，您已经验过，千灯的确是我国公主”。
他的声音格外真诚恳切，语调中夹杂着些许苦痛：“千灯是您的女儿，更是我东盛尊贵的公主，突随为质十六年，如今贤妃病死他乡，只留下了这一个女儿，刚刚回国，便要承受这般大刑”
他说话的声音还没有停下，身旁的大皇子便迫不及待的抢过了他的话：“父皇，皇家血脉不容玷污，我也是为了东盛考虑。”
“更何况，谁知这场滴血验亲会不会有人做了手脚”。
大皇子看向萧霜华的眼中像是一条藏在黑暗中的毒蛇，嘶嘶的吐了信子，意图将自己选中的猎物毒杀撕碎吞入腹中。
萧霜华直起后背，一双眼睛又明又亮，眼神中满载着坚毅和果决，沉甸甸的似乎是要砸近人的里去：“儿臣愿以身家性命发誓，若有一日找到千灯公主作假的证据，便与其一同领罪受罚。”
白千灯不知在何时醒了，她安静的睁开了眼睛，尽力扭头看向外侧，她在床榻上，看不清他的表情。
直到很多年以后，白千灯仍清晰地记得那日的场景，她在帘幕后面，看不到萧霜华的神情，只能在看到他挺直的背影，那种威严并非来自于铁腕和强权，他傲然却温柔，俊美不可方物，宛如神只。
皇帝的眼神明明灭灭，可以从他眼角眉梢的神态中看出几分挣扎和怜悯，将儿子们的吵吵闹闹恍若未闻，他背过身去，似是要从岁月的长河中流出些什么。
他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儿的模样和昔日的贤妃有七分相像。
记得第一次见到贤妃便是在花灯节，少女执了一盏素灯在清水河桥边站着，面如桃花，低眉一笑，倾城又倾国。
强制将思绪重新拉回脑海中，便听到了耳边此起彼伏的争论声。
他伸手掐了掐眉间，表情很是不耐烦，宽大的袍袖遮住半张脸：“你是朕的大皇子，夙日也不见你关心政务，如今倒是越来越忙了，原来你这心思整日便是放在了猜度皇家血脉上了”。
皇帝都恨不得下去朝着大皇子的脸上踹一脚，按完穴道便咬紧了牙骂道：“是谁教的你这样混账，居然敢对自己的妹妹动用大刑！”
大皇子脑子有些懵，事先备好的说辞如今也忘却了大半，剩下的一时也组织不好，只好不再辩驳，跪下听从发落。
他跪在地上，用额头贴着地上冰冷的瓷砖，精美的长袍滩在地上宛如一滩水，衬得他像是身上没了骨头。
皇帝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沉稳：“我看你这脑子属实不太清醒，便把如今在忙的政务教给老四处理，好好闭门思过，非召不得出。”
大皇子嘴里嘟囔着还想说什么，还未来得及抬头，就听到一阵衣袖间的细风响起，连带着一支蘸了墨的毛笔滚落在他的腿边，耳边便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骂声：“立马给朕滚出去！”
他只好颤颤巍巍的磕了个头，起身离开了勤政殿。
皇帝靠着桌边，强忍下怒气，吩咐萧霜华起身。
萧霜华起身站定了，便直接向皇帝求道：“如今千灯已经回到了东盛，请父皇赐她公主封号，好让公主得以名正言顺回归皇家宫廷。”
皇帝的指尖搓着袖口，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些暗幽幽的发凉：“此事不急，如今她身受大刑，便留在你的府中休养吧”。
“她的生母贤妃，生前悖逆，犯下了冲撞中宫的大错”。
萧焕脸上神色未明，只摘下了腰间的玉佩，丢在了书桌上：“朕寻了合适的时机，会许她公主封号，入皇家玉牒，期间若是有人在来寻衅滋事，你便将此玉佩给这丫头防身。”
“她是你的亲妹妹，只能你平日里多多照顾”。
萧霜华觉得全身跌入了冰窖，冷的自己的心里都结了冰，皇家子嗣的情谊，在权势的撞击下还不如普通农家来的浓烈真诚。
分明是他最珍惜的东西，却偏偏被别人这样糟蹋。
他怎么会不知道皇帝这般安排是何用意，昔日的贤妃不管是不是真正的冲撞中宫，为质十六年，如今是死在他乡，早就不该再追究孰是孰非，更何况质子无辜，千灯公主回归皇家血脉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如今却被皇帝一再推诿。
亲生的血脉如今就在眼前，吃尽了苦头，却得不来自己父亲的肯定。
那枚玉佩通体白细透亮，棱角圆润，精致又小巧，上面细心的雕刻了皇家专用的御龙飞天图腾，是至高无上的皇权的象征。
萧焕拢了拢自己手边巨大的衣袖，费劲的挺直了腰，好让自己的小肚腩看起来不那么可笑，然后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很显然，他老了。
天下不知有多少得了权势的男子，年轻力壮时恨不得将全天下美貌女人抓来取乐，对自己的孩子也是百般忌讳，太愚笨的太不中用，太聪明的又太不可控，时时刻刻都能得了自己心愿的更是少到没有。
年轻力壮时对孩子动辄打骂，很少用心教养，年老时又恨不得儿孙心无芥蒂，个个全心全意承欢膝下。
可这世间哪有如此想的美的事，如萧霜华，如萧涛武，个个是这场皇家围场的一枚棋子罢了。
萧霜华只觉得这一场滴血验亲对于自己是无上的折磨，他守着一个秘密，这秘密包含了自己在内许多人的性命，真相实在是太过惨烈，他必须用一辈子去保护。
真正的现实见不得光，会牵扯太多人的血太多人的命，他根本没得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