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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一耽搁,少不得比以往晚了些。 等沉鱼回到住处,天已经黑了,窗内亦是黑漆漆的,想必她们都已经睡了吧。 沉鱼打着哈欠迈过门槛,意外发现平时早已入睡的女奴们,竟鲜少精神抖擞地说着闲话。 “喂,听说你今天得罪了郡公的贵客” 原本躺着闲话的一个女奴看到晚归的沉鱼,翻了个身,裹着榻布趴在草席上,就着月光瞧着一向沉默的黑影子。 怕沉鱼不知郡公的贵客是谁,她又补充道:“就是那个董家的女郎!听说那女郎让你给她磕头认错呢,你给她磕头了吗” 女奴一说,屋子里的人都好奇的往过来看。 不是她们不想问,而是这个叫沉鱼的女奴性格孤僻,实在难相处。 从不往人群跟前凑,也从不与人闲话,整日跟个哑巴似的,沉默寡言不说,什么时候都拉长个脸,不知道做给谁看,还总喜欢独来独往。 虽不知她以前是做什么的,但既派来做这些脏活累活,也不过跟她们一样,有什么可自觉高人一等的 只是今天忽听得她惹怒了贵客,是非的心里难免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女奴们想听一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沉鱼一声不吭,径直走回草席,坐下来脱鞋子。 久久等不到回答,女奴们不免失望。 不知谁在黑暗中冷冷一哼,“那还用得着问吗你们也不想想,要是不磕头不认错,那人家能轻易放她回来嘛!” 女奴们一听,这话有道理。 “说的是啊!大官的女儿,那样尊贵教养的女郎,谁能惹得起,一旦惹了,这磕头都算是轻的!” “可不是嘛!” “这个女郎究竟是什么来头这大官的官职又有多大,是比咱们郡公还要厉害的人物吗他们怎会突然来庄上做客” “那董家你可听过咱们田庄再过去,走个大约十里地就是董家的田庄了,听说董家近来有什么喜事,请了人在别庐游玩,碰巧途中遇到郡公,他们又说想来瞧一瞧,这不是就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董家办喜事,不在城中办,怎么跑到田庄上办这到底办的什么喜事啊” 沉鱼很困了,眼皮直打架,躺在草席上只想睡觉,可屋中嘀嘀咕咕的说话声,吵得人难以入眠。 其实,她也想快点睡,睡着了,便看不到脑海中那双冷漠的眼睛,也听不到那句卑贱之人。 奈何女奴们全无睡意。 有人追问。 “是啊,什么喜事” “我听说啊,那姓董的大官,新认回一个女儿。” “认女儿!” 众人大为震惊。 沉鱼也睁开了眼。 董桓认了一个女儿 白天那个蛮不讲理的女郎,便是董桓新认回的女儿。 沉鱼只觉得怪异。 那女奴接着道:“我也是听前头当值的人说的,说什么姓董的大官年轻时,在乡下遇到一个农家女,因为农家女长得美,大官就看上了人家,只是一夜欢好后,大官就把农家女给忘了,后来这个农家女有了身孕,偷偷把孩子生下来,想凭着肚子里的孩子攀上大官,可是大官惧内,死不承认,这么多年过去,那农家女早已死了,大官也好,大官的夫人也罢,可能也想通了,便将这孩子认了回来。” “真的假的啊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众人听得惊奇,却也忍不住怀疑。 “当然是真的啊!你们不信就在庄上找个白日在跟前伺候的人问问,他们都听说了!” 她索性披着榻布盘腿坐着,又道:“差点忘了告诉你们,还有人说曾与那董家新认的女郎见过面,她家就住在淮水边上,好像是个撑船的!” “撑船的”有人吸着气,不无羡慕,“这样的好事怎么也不落在我的头上要是明早我一睁开眼,也有大官来找我回去,说我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催着我去当穿金戴银的娇贵女郎就好了!” 有人嗤笑:“呵,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她撇嘴道:“既然是做梦,那我就做好一点的,又怎么了” 旁边人应声:“是啊是啊,你羡慕,我也羡慕!” “说羡慕的,也得先看看你们家里有没有个让大官一眼相中的美人娘。” 一句话说得女奴们闭了嘴,重新躺回去,在潮湿又黑暗的屋子,默默想着心事,低低叹息。 那女奴见众人没了声息,又忙往下说道。 “你们虽然当不了大官的女儿,但也不妨往实际的地方想一想” “实际的什么实际的” “啧啧啧,你们竟然不知道今天开宴前,郡公让掌事选了不少仆女前去伺候,听说有几个仆女被郡公选中,当即就留下了!” “啊真的吗这样的好事怎么总落不到咱们头上啊” “哼,想要有这种好事,我看得先想办法赶紧离开这儿,毕竟,郡公就算闭着眼睛选侍女,他也绝不会选中这喂猪喂马的,你们说是吧” “是啊,这身上的味道,啧啧,郡公单是闻一闻,只怕都是避之不及。” ...... 七嘴八舌的议论,渐渐被沉重的呼吸取代。 屋中的女奴们接连睡去,沉鱼的困意却一点点消退,取出水碧石攥在掌心。 当他把水碧石给她的时候,他就再也不需要她了。 将她留下,不过是惩罚她的欺骗与背叛。 沉鱼闭起眼,将榻布拉过头顶。 夜深了。 寝屋中静悄悄的,唯有角落里的青铜莲花灯散发出幽幽光芒。 玄墨不由自主地放低说话声,掀眸看一眼。 案几上摊着一卷书册,进来时什么样儿,现在还是什么样儿,不曾被翻动过。 至于案几前倚着凭几而坐的人,也是差不多。 他说了许多话,主公好像听了,又好像没听,偶尔才微微颔首,回应一下。 “董桓之所以带着两个女儿上门,想必还是有所怀疑,定是害怕此事与主公有关,不过主公放心,那个叫平安的女子,身世倒并非是编纂的,即便董桓想查,也是无功而返,查不出什么来——” “她为何成了那副模样” 沉默许久的人,忽然抬眸,朝他看过来。 玄墨心头一颤,脑袋有些懵。 “主公说的是谁” “你说呢” 慕容熙眉梢微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