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归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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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拉之上的暗流，在黑暗天使那次雷霆万钧且毫不留情的“清理”行动后，似乎真的暂时平息了下去。审判庭内部，尤其是那些激进派系，虽然对卡尔霍恩的存在依旧如鲠在喉，但再也无人敢轻易提出“净化”或采取任何实质性行动。 狮王的利剑悬于头顶，摄政王的决心表露无遗。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前途和性命去测试基里曼的底线以及黑暗天使的执行力。一时间，关于卡尔的话题在高层变成了某种程度的禁忌，至少表面上，再也无人公开提及。 时间的流逝冲刷着紧张的痕迹。在接下来的十五个标准日里，卡尔的身体以阿斯塔特惊人的恢复力快速康复。在卢娜的精心调理和戈尔登等人的陪伴下，他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了红润，虚弱感一扫而空，力量重新充盈着四肢百骸。他已经可以脱离搀扶自由行动，甚至进行一些恢复性训练。 然而，身体的康复只是第一步。所有人都清楚，最关键的是确认他的灵魂层面是否真的彻底摆脱了混沌的污染，没有任何隐患残留。 这一日，静室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庄重起来。 灰骑士至高大导师“银盾”再次莅临。他的气息相比上次心渊之战时平稳了许多，但那双透过目镜的眼睛依旧冰冷而深邃。他需要为卡尔进行最后一次，也是最彻底、最权威的灵魂探测，这是卡尔能否安全回归战团、打消一切外界疑虑的最终凭证。 “放松汝之意志，士官。”银盾的声音古板而毫无波澜，如同在进行一项精密的手术，“不要抵抗，让吾之灵能深入探查。任何细微的隐瞒或抗拒，都可能影响判断。” 卡尔郑重地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完全放开了自己的心灵防线。他知道这至关重要，也完全信任这位虽然冰冷却尽职尽责的至高大导师。 银盾缓缓抬起一只覆盖着银甲的手掌，指尖萦绕着柔和却极其纯粹的银色灵光。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将手按在卡尔额头，而是悬停于其上，那银色的灵能如同无数极其细微的触须，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探入卡尔的意识海。 这是一种远比普通灵能探测更加精细、更加深入的手段，需要对灵能有极致入微的掌控力，也只有银盾这个级别的灰骑士领袖才能施展。 戈尔登、德克兰等人都屏息凝神地在一旁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喘。卢娜手中的数据板默默记录着能量读数。艾拉丝紧张地抓着德克兰的衣角。 银盾的灵能如同最耐心的工匠，开始一层层地“拆解”和“扫描”卡尔的灵魂结构。从最表层的意识活动，到深层的记忆区间，再到构成灵魂本源的最细微处…他的探查细致到了极致，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隐藏的阴影或异常的能量波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银盾如同化作了银色雕像，一动不动，只有那细微的灵光在缓缓流转。 卡尔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置于放大镜下，每一寸都被仔细检视。这种感觉并不痛苦，却有一种被完全看透的透明感。他努力保持着内心的平静，配合着探查。 银盾的探查持续了许久。他的灵能甚至追溯了卡尔斩断万变之痕时那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残留的印记，仔细分析了其中帝皇伟力与混沌能量碰撞湮灭的每一个细节。 最终，当他的灵能如同退潮般缓缓从卡尔意识中退出时，他才缓缓睁开了目镜后的眼睛。 “如何至高大导师”戈尔登迫不及待地低声问道。 银盾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进行最后的确认，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叹 “不可思议…”他低声说了一句，随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语气，“经过全面探查…卡尔霍恩士官的灵魂结构…完整、纯净。之前盘踞其核心的万变污痕…已彻底湮灭，未留下任何残余能量或结构性损伤。”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德克兰甚至忍不住挥了下拳头。 但银盾的话还没完：“…至于那股曾助其击退大魔、并参与最终湮灭过程的帝皇伟力…”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它并未消失，但也并未显化。它似乎…融入了其灵魂本源的最深处，如同进入了某种‘休眠’或‘隐藏’状态。吾无法探知其具体状态或触发条件，但可以确定，它目前处于绝对稳定状态，且其性质…纯粹，无害。” 银盾最终得出结论：“综上，卡尔霍恩士官，已通过最终检测。其灵魂纯净度…甚至远超普通阿斯塔特战士。吾，以灰骑士至高大导师之名宣布，其体内已无混沌污染，可安全归队。” 正式的宣布，如同最终的赦令，彻底驱散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最后一丝阴霾。 “感谢您！至高大导师阁下！”戈尔登代表众人，郑重地向银盾行了一个天鹰礼。 银盾微微颔首，算是回礼，随后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去。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最大的隐患消除，离开泰拉的日子也正式进入了倒计时。 在离开前的最后几天，卡尔向基里曼提出了一个请求——他希望能在离开前，前往帝皇黄金王座大殿之外，进行一次朝拜。 这个请求并不过分，甚至可以说是许多来到泰拉的帝国将士的惯例。基里曼在征得了禁军的同意，并确保是在绝对安全、无干扰的情况下后，批准了卡尔的请求。 这一日，在两名常胜军战士的陪同下，卡尔穿回了那身湛蓝色的极限战士动力甲，步伐沉稳地来到了那扇位于皇宫最深处、巨大无比、散发着无尽威严和灵能波动的黄金大门之外。 这里，是帝国的心脏，是人类信仰的终极核心。 巨大的门前广场空旷而肃穆，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熏香和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远古的沉重压力。一队队金甲的禁军如同永恒的雕塑般肃立在各个关键位置，他们的目光冰冷而锐利，确保着此地的绝对神圣与安全。 卡尔无法进入大门之内，那并非他所能踏足的领域。他所能做的，只是在广场上，在那扇巨门之外，远远地、虔诚地进行跪拜。 他走到广场中央，面对着那扇仿佛连接着神与人之间的巨门，缓缓地、郑重地单膝跪地，低下了他从不轻易低下的头颅。 身后远处的常胜军战士也同时肃立行礼。 卡尔的心情无比复杂。他回忆着自己从一个普通的农场少年，成长为帝皇的天使；回忆着布拉卡星的惨烈，艾丽莎的牺牲；回忆着与兄弟们的并肩作战；回忆着卡迪亚之门的虫海；回忆着与奸奇在灵魂深处的殊死搏斗… 最终，是那缕深藏于灵魂深处的帝皇伟力，在他最绝望的时刻助他击退了卡洛斯，又在他斩断枷锁时提供了最后的助力。 无论奸奇的话语带来了多少疑虑，无论帝国存在着多少阴暗，但在这一刻，面对这扇门后那位为了人类存续而承受了万年痛苦的存在，卡尔的心中只有最纯粹的敬意与感激。 他没有祈祷荣华富贵，没有祈祷力量权力，他只是默默地、用自己的意志，表达着最深的感谢，以及继续为之奋战到底的决心。 他跪在那里许久，仿佛在与门后的存在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最终，他缓缓站起身，再次向那扇巨门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军礼，然后毅然转身，离开了这片神圣之地。 他的步伐更加坚定。过去的阴霾已然斩断，未来的道路依旧漫长。但他知道，自己并非独行。 归期将至，奥特拉玛在呼唤。马库拉格之耀号，即将再次。 离开泰拉的日子终于到来。没有盛大的欢送仪式，没有繁琐的告别流程，一切都在低调和保密中进行。这是基里曼的意思，尽可能减少关注，避免节外生枝。 一艘经过特殊安排、隶属于帝国之拳第七连的打击巡洋舰——“钢铁决心号”，悄然停靠在了泰拉空港一个相对偏僻的泊位。这艘战舰线条刚硬，涂装着醒目的亮黄色和黑色条纹，如同它的主人一样，散发着坚不可摧的气息。 常胜军队长亲自率领着一小队金甲卫士，护送着卡尔、戈尔登、德克兰、卢娜、德拉克勒斯以及艾拉丝，穿过层层守卫，登上了这艘来自第七军团的战舰。 在登陆舱门口，常胜军队长停下了脚步，他转向卡尔等人，那冰冷的目镜似乎在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停留了一瞬。 “奉原体大人命令，护送任务至此结束。”队长的声音依旧沉稳，“预祝诸位一路顺风，平安返回马库拉格之耀号。”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紧紧抓着卢娜手、眼眶有些发红的艾拉丝身上，沉默了片刻，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带领着常胜军战士们迈着整齐的步伐离开了，金色的披风在身后扬起，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艾拉丝望着那迅速远去的金色背影，小嘴瘪了瘪，眼中满是不舍。这段时间的相处，虽然队长总是冷冰冰的，但她能感觉到那冰冷外表下的可靠和偶尔流露出的细微关心。 就在这时，一位身披亮黄色动力甲、盔甲装饰华丽、尤其头戴着一顶象征连长权威的横冠的帝国之拳军官，带着几名战士大步走了过来。他的步伐沉稳有力，面容刚毅，眼神如同经过精确测量般锐利。 他来到卡尔等人面前，右拳重重捶击左胸，发出铿锵的声响，行了一个标准的帝国之拳军礼。 “诸位极限战士的兄弟，我是帝国之拳第七连连长，托伦瓦卢斯。”他的声音洪亮而直接，“奉罗伯特基里曼摄政王大人之命，我舰‘钢铁决心号’将负责护送诸位，安全返回位于奥特拉玛星域的‘马库拉格之耀号’。” 他的话语简洁明了，充满了多恩之子特有的务实和效率。 “感谢您，瓦卢斯连长。”戈尔登作为代表，上前回礼，“劳烦贵团了。” “分内之事，无需客气。”托伦连长点了点头，“摄政王大人有令，此行一切从简，尽量避免不必要的关注。诸位请随我来，已为你们安排了舱室。航线已经设定，我们将尽快启航。” 在托伦连长的带领下，众人登上了这艘帝国之拳的战舰。内部环境与极限战士战舰的风格略有不同，更加注重实用性和防御性，通道略显狭窄但异常坚固，处处体现着坚守的理念。 没有欢送的人群，没有送别的鲜花，甚至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的离开。“钢铁决心号”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在完成人员接收后，便迅速而沉默地脱离了泰拉空港，调整航向，引擎喷吐出蓝色的尾焰，坚定地驶向了浩瀚的星海，将那颗暗金色的帝都星球逐渐抛在身后。 与此同时，在泰拉皇宫深处，摄政王办公室的巨大观测窗前。 罗伯特基里曼负手而立，眺望着窗外无垠的星空。他那超越常人的视觉，仿佛能穿透遥远的距离，看到那艘刚刚启航、亮黄色的打击巡洋舰，正变成一个小点，融入群星的背景之中。 他的目光深邃，其中蕴含着欣慰、期待，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卡尔霍恩，这个一次次带给他震惊和惊喜的儿子，终于克服了难以想象的困难，踏上了归途。他不仅战胜了体内的邪神印记，更展现出了惊人的意志力和潜力。基里曼由衷地为他感到骄傲。帝国的未来，需要这样的战士。 然而，骄傲之余，他也清楚，卡尔的特殊性注定了他未来道路的坎坷。审判庭的阴影并未远去，只是暂时退却。返回奥特拉玛，也并非意味着绝对的安全。 但他相信，在马库拉格之耀号上，在卡尔加和兄弟们的守护下，卡尔能更好地成长和适应。 “愿帝皇保佑你的航程，我的儿子。”基里曼在心中默念。 良久，他缓缓转过身。脸上那丝温和迅速被凝重和一丝…烦恼所取代。 他的目光投向了办公桌的方向——那张巨大的、由精金和实木打造的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和数据板，非但没有减少，反而似乎比他离开时又增高了一些！ 基里曼走到桌前，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报告——是关于某个边缘星域税收争议的冗长文件。他揉了揉微微发胀的太阳穴，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 他想起了离开前对莱恩的“问责”，以及莱恩那含糊其辞的保证和“我会考虑”的承诺。 现在看来…他那兄弟果然只是嘴上答应得漂亮！根本一点都没有帮他分担政务的压力！恐怕这段时间，莱恩的心思全都放在如何“妥善”处理那三名新抓获的堕天使上了，对于这些“琐碎”的帝国政务，怕是连一眼都懒得看。 这种将所有重担都压在自己身上的感觉，让即便是原体的基里曼，也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和烦恼。帝国这架陈旧而臃肿的机器，每一个齿轮的运转似乎都需要他来推动和润滑。这种日复一日的、看不到尽头的文书工作，有时甚至比面对混沌大军更加令人疲惫。 但他没有选择。他是摄政王，是帝国目前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这些责任，他必须承担。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基里曼再次坐回了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却也意味着无尽工作的座椅上，拿起数据板，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投入到那仿佛永无止境的政务之中。 窗外，星辰闪烁，飞船远去。窗内，帝国的重担，依旧沉沉地压在那位蓝色的巨人肩头。而他那负责“看家”的兄弟，此刻恐怕正沉浸在第一军团的“内部事务”中，早已将之前的承诺抛诸脑后。 泰拉的日常，就是如此。权力的顶峰，往往伴随着最深的孤独和最重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