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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吏们将炭火移得离沙罗多近些，又拿来酒。沙罗多自个儿吃喝了一会儿，才招呼县吏们一块过来吃。 “你们谁是县里的掌事”沙罗多问，头也不抬。 “回王爷，小人格虎，是县里掌事。”一位缺了左耳的县官回道。 沙罗多喉咙里“嗯”了一声，抬眼瞧了瞧他，边吃边说：“你这县里的酒，味道也不错啊！” 格虎喜道：“能入王爷的口便好，这酒是从汉地……” 旁边一名胖乎乎的县官在桌底下踢了格虎一脚，抢着说：“这酒是从地里收上来的粮食酿的，自家酿的酒，所以格外香醇些。” 沙罗多也抬眼瞧了瞧他，问：“你是何人” “小的是县里的司市，名叫格狼。” “你俩是兄弟”沙罗多看了看二人，样貌有几分相似，脑满肠肥，便问。 “是，还有他也是……”格虎指了指末座另一名县吏道：“格虎全家，一心为国效命，不辞辛劳。” 格狼补充道：“今日有幸，得见王爷，愿鞍前马后，为王爷分忧！” 沙罗多仔细瞅了瞅格虎和格狼，说：“你俩……看着有点眼熟” 格虎闻言大喜，跳起来道：“王爷认出小的来了” 沙罗多盯着他，并不说话。格虎便说：“小的十年前是王爷帐下一名校官，跟着王爷打过仗啊！” 说完，指着自己残缺的左耳说：“王爷征伐移支部落的时候，小的为王爷挡过一刀呢！有个贱人从后面偷袭王爷，是小的把王爷推开，左耳被他削了去，还伤了左肩！” 说罢格虎就要脱衣。沙罗多抬手道：“天气寒冷，不必脱了。本王已经想起来了。” 格虎喜不自禁，给沙罗多添了酒，滔滔不绝道： “想当年金戈铁马，小的跟着王爷，东征西讨，何等威风！可恨那车合烈……” 格虎话未说完，又被格狼在桌下踹了一脚。但此时格虎兴致正高，哪顾得上格狼，反而一脚踹了回去，继续滔滔不绝道： “自从他当了掌军，没打过一场仗，跟个娘儿们似的！我兄弟俩被裁，落到这弹丸小县，做个憋屈小官儿……” 沙罗多却不再说话，只顾埋头吃喝。 吃饱喝足，沙罗多起身，拍拍格狼的肩膀道：“走，带本王看看仓廪！”转身对格虎说：“格掌事作陪。” 格氏兄弟喜笑颜开，拥着沙罗多出了县衙，驱马向县仓走去。 开了仓门，沙罗多心安几分。仓里的米粟堆积如山，金黄一片，丰盈满仓。整个仓库中充盈着谷米的香气，甚至夹杂着一些陈年谷米的陈腐味道。 转了一圈，沙罗多唤来汗王委派随行赈灾的司农，问道：“这一个谷囤，盛粮几何啊” 司农回道：“禀王爷，这是平常县仓所用的二号官囤，每囤储粮二石。” 沙罗多又问：“溜了这一圈，司农大人可有留意大约存了多少粮食” 司农又答：“小人随大人走这一圈，算过共有二号官囤二十堆；每堆以五囤为长，五囤为广，五囤为高，如此每堆共有二号官囤一百廿五，二十堆即二千五百；以每囤储粮二石计，此仓共存粮约五千石。” 沙罗多沉声道：“可会算错” 司农惊惶，躬身作礼道：“回王爷，个别囤堆略有增缺，但大差不差，总存粮五千石左右，上下谬误不会超过一百石！” 沙罗多哈哈大笑，也拍了拍司农的肩膀说：“心眼儿细致，脑子灵光，跟本王算的一样，是个好官！” 司农颤声答：“王爷过奖！此乃小人职业习惯，也是职责所在。” 沙罗多对阿柴勾了勾手道：“把秋后各地呈报的粮册给我拿过来。” 阿柴从随身背囊中翻出一卷竹简，解开缚卷的布条，递给沙罗多。沙罗多单手接过，“唰”一声抖开，歪着头，眯着眼，找了找，嘟哝了一声：“乌兰那勒县，收粮三千七百石……” “啪”一声，竹简被扔到格虎、格狼兄弟脚下，扬起一阵尘土。 “这呈报粮食的时候，格掌事谦虚了啊。”沙罗多冷冷地说。 格氏兄弟“扑通”一声齐刷刷跪下道：“王爷，我们并非有意欺瞒啊王爷……” 沙罗多略昂着头，低眼瞥着那俩兄弟：“别家都是往高里虚报，你俩倒好，如此低调，怕是对做官不感兴趣” “王爷，王爷！”格狼跪行到沙罗多脚下道：“王爷有所不知！我们周边县镇，大多低报，这样若有小急之时，可以互相拆借，不至于烦扰朝廷。家兄低报粮储，是担心粮食借出时，碰上朝廷巡官下来查验，交代不清楚啊！” “哼！什么互相拆借，不就是私相授受吗来人，本县所有官吏，一并押入县牢候审！” 格氏兄弟面如土色，磕头如捣蒜，连声求饶，沙罗多不为所动，只命人拖走，又对阿柴说：“从你本部抽十名骁骑，好好看着，不许有任何差池！” 阿柴心中疑惑，不知一名小小县级掌事，为何要动用十名骁骑看守。但也只能照做。 沙罗多又下令道：“这几日，随行军士，加强戍卫！”然后搂着司农，阴森森地说：“司农大人，格掌事报的三千七百石是对的，你算的五千石呢，是错的，记住了吗” 司农惶恐，连声称喏。沙罗多手一挥，众人一齐出了粮仓。 阿柴问：“师父，这掌事所说拆借一事，听着也有道理，为何下狱” 沙罗多道：“按照律法，官粮拆借，需呈请朝堂批准。此处不是偏远县镇，多急的事儿，等不得官方流程说他私相授受都是轻的！” 阿柴又问：“那区区几个县官，又不是朝廷要犯，何须动用十名骁骑看守” “如今大雪成灾，本就民心动荡，那格氏兄弟几个把持了县衙半数的官，谁知道他们在当地还有多大势力只怕他们手下狗急跳墙，暴动劫狱。” 说完冷眼看着阿柴道：“本王说过，这几日加强戍卫。你是骁骑佰长，自己心里有数。” 说完，沙罗多下令道：“走！随我到格虎家转转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