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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沙罗多睡到巳时便起，领着众人，带上小吏，来到县仓。早有军士从县衙里寻了一把虎皮摇椅，搬到县仓，供沙罗多使用。 沙罗多躺在摇椅上，小吏跪在面前。 “说吧，座下所跪何人”沙罗多懒懒发问，像是例行公事。 “回王爷，小人茶尔泰，乃是乌兰那勒掌管户籍的小吏。” “乌兰那勒几户几人” 那小吏跪在前面，小心回答道：“回王爷，乌兰那勒全县约四千二百户，大小约两万人口。” “老者几何，幼者几何，壮年男女又几何” 小吏茶尔泰一一答过。 “农户几何医户几何裁缝、商户各几何织匠、铁匠又几何” 茶尔泰依旧对答如流，如数家珍。 “如有差错，本王要你脑袋！” “王爷，小的不敢虚报谎报，所报之数皆入秋之时统计所得。” 沙罗多点点头，问阿柴：“都记下了吗” “师父，都记下了。” 沙罗多闭起眼，不声不响，像老和尚打坐一般。没人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也不敢发问，就老老实实杵着等待。 “咳……”忽然，沙罗多咳嗽一声，站了起来。跪在前面的茶尔泰吓得打了个哆嗦。 “众人肃听！本王宣布放粮赈灾条例！”沙罗多朗声道。县仓内众人皆肃然。 “后日起，开仓放粮！成年人口，每人每日五两；老幼，每人每日三两；每日每户限派一人来取。单号农户领粮，每户领一日之粮；双号非农户领粮，每户领二日之粮；” 茶尔泰谨慎问道：“王爷，冬日寒冷，成人每日仅食五两谷米，是否少些” 沙罗多瞪眼反问：“本王早年行军带兵，寻常军士每人每日仅得一斤粮食！怎么，如今天寒，苟且家中不事生产，倒要多吃些吗” 茶尔泰诺诺而退。 阿柴又问：“师父，为何农户每次只领一日粮，其他户可领两日” “农户种地，家中当有余粮，非其他生计可比。”沙罗多答道。 “若是家中劳力不足，或有其他灾病的农户，余粮不多者，又如何” 沙罗多哼道：“近年来风调雨顺，身为农户，家无余粮，非懒即馋，死不足惜！这些懒户，不如便死了，腾出地来，给勤劳人家种去！” 说完，沙罗多四顾问道：“谁还有问题” 众人无声。沙罗多又道：“本王算过，便是如此，县仓这谷米也不足两月之用，将将熬过此冬。你们给我老实点，想趁机中饱私囊的，本王把他剁成肉泥，给饥民们开荤！” 阿柴心中暗暗感佩，沙罗多王爷虽然喜怒无常，性格暴戾，但原也不是一无所知的纨绔子弟。自己之前小瞧他了。 想到这里，阿柴对沙罗多竟是又敬又怕。 “你们各自准备吧，本王乏了……”沙罗多打了个哈欠，又要回去。茶尔泰拦住王爷道：“王爷，那……明日小的们做什么” 沙罗多愣道：“怎么明日之要事本王未曾宣布” 众人默默摇头。 沙罗多咳了一声，大声道：“明日午时，本王要在县仓晒场，将国之蛀虫枭首示众！你等现在就给我到县内四处宣传，明日前来围观者，赏谷米半斤！” “是！”众军士领命。 沙罗多转身对茶尔泰说：“小子，你敢拦我，倒是头铁之人！记住，将来放粮，你给我每日盯牢，按户登记在册！若被本王发现有冒领、复领灾粮者，本王把你剁成肉泥，给阿柴开荤！” 沙罗多拂衣而出。阿柴不知沙罗多为何要拿茶尔泰给自己开荤，但也不敢多问，追随沙罗多而去。除几名卫戍的焱狼血骑外，茶尔泰一人留在县仓，按农户、非农户分列整理户籍，搬运粮囤到仓口准备，直忙至午夜时分。 却说另一头，阿墨、贝支也踏上了赈灾的征程。 “爹爹，我也要去。”知道阿墨要走，小夕央求道。 “天寒地冻，女孩儿家家去那里做什么你墨哥哥不是去玩儿的，是去赈灾的。” “我不是小孩儿了，今年不就要给我办成人礼了吗” 小夕一再坚持，车合烈拗不过，想想女儿也该见见人间疾苦，便也答应了。小丫因为阿柴不在，并不想去，便与布姆妈一道留下。车合烈也不勉强。 三人带了些许随从上路。呼啸的北风裹着雪花肆虐，刮到脸上，像刀片划过一般。不时有大雪压折的断枝落下，劈啪作响。 风雪稍停，一行人扫开积雪，铺上毛垫，造饭休整。和沙罗多王爷一般，有都城附近村民前来乞食。小夕邀请村民席地而坐，一同用餐。 “老乡，灾情如何家中可还过得去”贝支询问。 “回官爷，村里遭了雪灾，因为还存有些余粮，寻常人家估计还能对付十日八日。” “既如此，老乡为何冒险出来寻找吃食” “我家屋子被大雪压塌了，如今在邻里家中借宿，怎好意思再吃用他人”村民凄然道。 “可有抢救出家中存粮”阿墨问道。 “抢救出一些，但土墙坍塌，粮食大都被沙石污染了。冬日取水不便，难以淘洗煮食……” “离开春尚两月有余，老乡如何打算” 村民摇头，只是垂泪。 三人唏嘘不已，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想了一会儿，小夕遽然欢喜道：“我有办法了！”说话间，两眼闪闪发亮。 “什么办法”阿墨、贝支望向小夕。 小夕取下一根发簪，递给村民说：“此处离都城不远，等我再写一封信给我爹爹，叫他想办法给你们安排食宿，此簪即为信物。只怕是吃住都简单些，熬过冬天便好。” 贝支拍手叫道：“好主意好主意！小夕，你可真聪明！”贝支望着小夕，一脸迷恋，眼中要开出花儿来。 不等村民道谢，贝支道：“不如这样，我来修书一封，让父汗在都城找个地方搭建简易住处，准备过冬衣被、每日粥饭；再叮嘱城门守兵，但有饥民来投，一律引到那里，统一安排。咱们一路遇到困苦无居者，皆让他们往都城去投。” 众人皆拍手称妙。贝支写了信，盖了私印，吩咐一名军士骑马返回交予汗王；又让村民去投都城务涂谷，这才重新上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