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宫阙凝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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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回到咸阳宫时，卯时的晨钟刚刚敲响。宫道两侧的松柏上凝结着夜露，在初升的朝阳下闪烁着晶莹的光。他缓步走过长长的宫道，玄色衣袂在青石板上拖曳出细微的声响。昨夜在兰池宫与嬴倌的密会，让他重新感受到了权力的触感——那种久违的、令人沉醉的掌控感。 "陛下。"申亥躬身迎上前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卫尉丞已在偏殿等候。" 嬴政眸光微动。昨夜兰池宫密会后，他特意命人传召卫尉丞，不想对方来得如此之快。这位掌管宫禁卫戍的将领，将是他清洗赵高余党的关键棋子。 偏殿内，一名身着玄甲的中年将领肃然而立。见嬴政入内，他单膝跪地，甲胄相撞发出铿锵之声："卫尉丞蒙坚，参见陛下。" "蒙"嬴政在案前坐下，目光扫过对方坚毅的面容，"可是蒙氏族人" "臣乃蒙恬将军远房族侄。"蒙坚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蒙氏遭难时，臣因在边关戍守，幸免于难。" 嬴政指尖轻叩案几。蒙氏，这个曾经他最倚重的将门，如今只剩下这些散落的血脉。他想起蒙恬临死前那道血书："臣无罪，唯愿陛下社稷永固。"当时他觉得是讥讽，如今方知是泣血。作为重生后的嬴政，他深知蒙氏一门的忠诚，但也明白这份忠诚需要重新争取。 "宫中卫戍，现有多少可用之人" "回陛下，宫中卫卒共计三千，然赵高党羽遍布各营，真正可靠者不足八百。"蒙坚声音低沉，"且各营统领多为赵高亲信，若陛下欲行大事，恐生变故。" 嬴政沉吟片刻。这个数字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赵高对宫禁的渗透，已经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他忽然问道："你可知道王翦" 蒙坚一怔："陛下说的是武安君" "正是。"嬴政从袖中取出一枚虎符，"今早朕收到密报，王贲之子王离，此前统领的长城军团已在巨鹿之战中覆灭，王离本人亦被俘，北疆防务现由边军残部暂守。" 蒙坚瞳孔微缩。长城军团，这支曾由蒙恬一手缔造、后归王离统领的三十万北疆重兵，竟已全军覆没，这个消息让他心头剧震——那可是大秦最精锐的边防力量。 "陛下是想……" "朕要你派人前往北疆，传朕密诏，重整边军残部。"嬴政将虎符放在案上，"但此事必须隐秘，绝不可让赵高余党察觉。"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庚七疾步而入，神色冷峻："陛下，郎中令赵成率卫卒数百人，正在宫门外叫嚣，说要面见陛下讨个说法。" 嬴政与蒙坚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杀机。 赵成，赵高的族弟，掌管宫禁卫戍的要员。此刻发难，显然是得知了赵高已死的消息。 "来得正好。"嬴政整了整衣冠，"蒙坚，你带多少人可以控制局面" "臣麾下死士百人，皆可一当十。" "不够。"嬴政摇头，"朕要的是万无一失。" 他转向庚七："黑冰台能调动多少人" "巽字组四十七人，皆已就位。" 嬴政起身，玄色衣袖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弧线："随朕去宫门。" 宫门外的广场上，黑压压地聚集着数百名卫卒。这些卫卒个个披甲执锐，面色不善。为首一人身着锦袍，腰佩长剑，正是赵成。见嬴政现身，他立即高声叫道： "陛下！臣等听闻宫中昨夜多有异动，不知中丞相现在何处若陛下不能给个交代，恕臣等难以继续护卫宫禁！"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宫门前回荡，带着明显的挑衅意味。身后的卫卒们也跟着鼓噪起来，兵器与甲胄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嬴政缓步登上宫门城楼，俯视着下方骚动的人群。朝阳正好升起，将他玄色的衣袍镀上一层金边。他的目光冷静地扫过全场，将每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赵成，"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要见赵高" 赵成被他冰冷的语气慑住，一时语塞。他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惊慌失措的年轻皇帝，却不料对方如此镇定。 嬴政抬手轻轻一挥。 宫墙垛口忽然现出数十名黑衣武士，每人手中都端着劲弩，冰冷的箭镞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与此同时，蒙坚率领的百名死士从两侧宫门涌出，迅速结成战阵，将赵成等人团团围住。这些死士个个眼神锐利，动作整齐划一，显然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 "赵高在此。"嬴政淡淡道。 两名甲士抬着一具覆盖白布的尸首走上前来。当白布掀开的刹那，赵成脸色骤变——那正是赵高扭曲的面容，双目圆睁，仿佛死不瞑目。尸身还保持着车裂后的惨状，令人触目惊心。 "中丞相赵高，欺君罔上，祸乱朝纲。"嬴政的声音陡然转厉，"朕已依祖制，赐其车裂之刑。赵成，你还要向他讨说法吗" 赵成浑身颤抖，猛地拔剑出鞘："子婴小儿！你竟敢……" 话音未落，破空之声骤响。 一支弩箭精准地穿透他的咽喉，将未尽的话语永远堵了回去。赵成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城楼上的嬴政，缓缓倒地，鲜血在青石板上蔓延开来，像一朵盛开的血色之花。 嬴政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卫卒："还有谁，要替赵高讨个说法" 死寂笼罩全场。卫卒们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先扔下了兵器，紧接着，叮叮当当的声音响成一片，数百人尽数跪伏在地。有些人甚至将额头贴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传朕旨意。"嬴政转身，衣袂在晨风中翻飞，"赵成谋逆，夷三族。其余卫卒，凡放下兵器者，概不追究。即日起，宫禁卫戍由卫尉丞蒙坚接管。" "臣领旨！"蒙坚单膝跪地，声震宫阙。 嬴政步下城楼时，朝阳已完全升起。他走过赵成的尸首，脚步没有丝毫停留。鲜血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与清晨的朝气混合成一种奇异的气味。这就是权力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 "陛下，"申亥近前低语，"宗正府送来消息，已按名单擒获赵高余党二十七人，现押往刑场。" 嬴政微微颔首："告诉嬴倌，午时三刻，朕要亲临刑场。" 他抬首望向湛蓝的天空，一群鸿雁正排成人字形向南飞去。在这个血色弥漫的清晨，咸阳宫完成了权力的更迭。但嬴政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清除赵高余党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面对刘邦的大军，以及那些虎视眈眈的六国余孽。 真正的风暴，还在远方酝酿。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风暴来临之前，为这个垂死的帝国，找到重生的方向。这一次，他不仅要保住大秦的江山，更要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