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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维将军的死，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卡兰这片浑浊的泥潭，掀起的波澜，远比想象中要猛烈。 他那支曾经盘踞在卡兰西部的庞大军队，在失去了所有核心指挥官之后，仅仅支撑了不到四十八小时，便土崩瓦解。 一部分被奥马尔的“铁锤旅”强势收编，另一部分，则被优素福的“毒蝎营”连哄带骗地吞并。剩下的残兵游勇，要么扔掉武器当了山匪，要么干脆脱下军装，混入了流民之中。 一场曾经被认为至少要持续数月的战争，以一种近乎荒诞的、闪电般的速度，落下了帷幕。 而今晚，就是属于胜利者的、分赃的盛宴。 地点，设在戴维将军生前最奢华的私人别墅——也就是他被斩首的地方。 这里已经被奥马尔的亲卫队彻底清理干净，墙壁上残留的弹孔和血迹被匆匆粉刷，名贵的地毯掩盖了地板上的划痕。空气中，浓郁的雪茄和烤肉的香气，混合着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形成了一种诡异而糜烂的氛围。 我和皮埃尔，作为这场盛宴的“荣誉贵宾”，被安排在了主位。 奥马尔将军，今天脱下了他那身标志性的军装，换上了一件金线刺绣的部落长袍，满脸红光，像一头刚刚饱餐了一顿的狮王。他端着酒杯，用他那洪亮得足以震动屋梁的嗓门，发表着胜利演说。 “……敬我们的英雄！敬我们伟大的华夏军事顾问，林先生！也敬我们尊贵的法国朋友，勒克莱尔先生！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今天的胜利！干杯！” “干杯！” 在场的军官们，齐声怒吼，然后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优素福上校也笑着举起了杯，但他那双三角眼里，闪烁的光芒，却比奥马尔要复杂得多。他看向我和皮埃尔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忌惮，以及一丝……深藏的敌意。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 这场胜利，来得太快，太轻松，也……太诡异了。 他和奥马尔，就像两个在街头互殴了几年的混混，突然有一天，来了一个穿着西装的“专家”，告诉他们，只需要按一个按钮，就能让他们的死对头心脏病发作，当场暴毙。 这种降维打击带来的胜利，让他们在享受果实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们害怕那个能随意按下“按钮”的人。 而今晚，这个“按钮”就坐在他们中间。 “林先生，这次，你居功至伟！”奥马尔大步流星地走到我面前，热情地搂住我的肩膀，酒气喷了我一脸，“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戴维的所有地盘，我们两家平分！武器库，我们六四开，我六，你四，毕竟，我的人手多一点嘛，哈哈哈！” 他拍着我的背，力气大得像要把我的骨头拍散。 “不过……”他话锋一转，凑到我耳边，压低了声音，“那个‘红石部落’的稀土矿，你看……它毕竟是在我们卡兰的国土上。让法国人来开采，是不是……有点不太好不如这样，开采权，还是交给我们自己人。我保证，给你的分红，绝对比法国佬多！” 他的话，说得冠冕堂皇。但那双因为酒精和贪婪而变得浑浊的眼睛里，已经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欲望。 他想毁约。 或者说，他想把我，以及我背后的法国资本，从这张牌桌上，踢出去。 他以为，仗打完了，操盘手，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优素福，已经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奥马尔将军，话可不能这么说。”他端着酒杯，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红石部落’，现在可是国际友人重点扶持的对象。林先生，是部落的守护者。我们要是动了这块蛋糕，怕是会引起‘国际纠纷’的哦。” 他嘴上说着帮我，实际上，却是在拱火。他巴不得我和奥马尔现在就翻脸，他好坐收渔利。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宴会厅里那喧闹的气氛，瞬间冷却了下来。 我笑了笑，从侍者的托盘里，拿起一杯全新的威士忌。 “奥马尔将军，优素福上校。”我举起酒杯，环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卡兰的资源，当然应该由卡兰人自己做主。这一点，我从第一天起，就非常认同。” 听到这话，奥马尔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而优素福，则微微皱起了眉头。 “但是，”我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凌厉起来，“做主，靠的不是谁的嗓门大，也不是谁的拳头硬。靠的，是能让这片土地上的资源，卖出最高价钱的能力！” 我走到沙盘前，拿起一根指挥棒，指向了那片被标记为“红色荒地”的区域。 “这片矿，按照卡兰目前的开采技术和销售渠道，一吨稀土矿石，你们能卖多少钱五百美金八百美金” 我看着他们，冷笑道：“而通过‘法兰西泛非投资集团’的精炼技术和全球销售网络，再经过华尔街金融家们的包装和炒作，同样一吨矿石，它的价值，可以是一万美金！甚至更高！” “诸位！”我加重了语气，“你们想赚八百，还是一万” 整个宴会厅，鸦雀无声。 那些刚刚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军官们，此刻都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叫“金融包装”，但他们听懂了“八百”和“一万”之间的天壤之别。 奥马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眼中的贪婪，逐渐被一种更深层次的、对财富的渴望所取代。 “林先生，”他干涩地开口道，“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格局要大一点。”我放下指挥棒，重新举起酒杯，“我们不是在分一块死蛋糕。我们是要一起，把这块蛋糕，做到全世界最大！” “‘红石部落’，只是一个开始。戴维的地盘上，还有钻石，有钴，有锂！这些，都是沉睡的黄金！” “我会把这些所有的资源，全部整合起来！成立一个全新的，属于我们所有人的——‘卡兰联合矿业公司’！” “奥马尔将军，你，将是公司的荣誉董事长，负责安保与生产。优素福上校，你，将是副董事长，负责运输与后勤。而我，将担任ceo，负责把我们的矿产，卖出黄金的价格！” 我的声音，充满了煽动性，像一个站在风口上的疯子，向一群海盗，描绘着新大陆的蓝图。 “到那时，我们手里的，将不再是几杆破枪，几块破地盘！而是一个……能够影响国际大宗商品价格的、真正的……矿业帝国！” “而我们所有人，都将是这个帝国的……缔造者！” 说完，我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然后，我看着目瞪口呆的奥马尔和优素福，将空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沙盘上那片代表着稀土矿的区域。 “现在，谁还有异议”我问道，眼神冰冷如刀。 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都被我描绘的这个，充满了黄金与美金的、疯狂的蓝图，给彻底镇住了。 连一直坐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的皮埃尔，此刻看向我的眼神里，都多了一丝……由衷的敬佩。 他原以为，我只是一个精于算计的战术家。但他现在才发现，我是一个真正的、拥有恐怖愿景的……战略家。 许久之后，奥马尔才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他那张黝黑的脸上，因为极度的兴奋而涨得通红。 “帝……帝国”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眼中燃烧着熊熊的野火，“我……我喜欢这个词！哈哈哈！林！你他妈的，真是个天才！” 他一把抢过旁边侍者托盘上的整瓶威士忌，拧开瓶盖，直接对着瓶口，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就这么干！”他用袖子擦了擦嘴，嘶吼道，“成立公司！搞他妈的矿业帝国！谁敢不服，老子就用坦克，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优素福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将自己杯中的酒，喝干了。然后，他对着我，缓缓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的计划，成功了。 我用一个更大、更诱人的“未来”，暂时弥合了这个联盟内部，因为分赃不均而产生的裂痕。 但我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贪婪的火焰，一旦被点燃，就再也无法熄灭。它会驱使着这群鬣狗，暂时跟着我的指挥棒起舞。但总有一天，当他们觉得自己的獠牙足够锋利时，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反噬自己的主人。 而我，必须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为自己，为这个未来的“帝国”，套上一个……“合法”的枷锁。 就在这时，别墅的门被推开。 我的助理，那个从华夏商会借来的年轻人，快步走到我身边，低声说道：“林先生，法国来的专家团队，已经到了。现在，就在门外。” 我点了点头，心中了然。 真正的博弈，现在，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