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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黄爷爷也努力撑起上半身，连声道谢，语气里充满了感激与窘迫。 韩安禾心里难受，连忙轻轻按住黄奶奶的肩膀，不让她起身，语气坚定又带着宽慰： “黄奶奶，您快别这么说！这说明您福气大，老天爷都看着呢，福气还在后头呢！您看知乐多乖多懂事，这么小就知道照顾家里。就算不为了您们自己，为了知乐，您和二老也一定要好好的，把身体养好。” 黄爷爷在一旁听着，重重点头，对老伴劝道：“老伴儿，安禾丫头说得对，咱们得为了知乐挺住。就听丫头的，你好生歇着，别起来折腾了。” 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两位老人。韩安禾告别了黄家夫妇，轻轻退出了昏暗的屋子。 看到黄知乐正蹲在院角那个简陋的小泥炉前，全神贯注地盯着药罐下的火苗，小脸上满是与他年龄不符的认真和专注，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出来。 韩安禾没有打扰他，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后，将自己背篓里那些准备好的玉米、土豆和那一小袋米轻轻拿出来，整齐地放在门后一个不那么显眼却又容易发现的角落。 做完这一切，她没有再停留，也没有惊动任何人，如同来时一样，悄悄地离开了这个被苦难笼罩却依旧顽强支撑着的小院。 当黄知乐小心翼翼地捧着熬好的第一碗药汤，准备端进屋给奶奶时，一转身，才猛地发现门后阴影处，不知何时多了一小堆金灿灿的玉米、沾着泥土芳香的土豆，还有一个鼓囊囊的米袋子。 他那张一直紧绷着、写满戒备与早熟的小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愣怔的、不知所措的神情。 他呆呆地看着那些金黄的玉米和饱满的土豆，还有那袋细白的米，又猛地扭头望向早已空无一人的院门口，久久没有动弹。 那双过于成熟的眼睛里，有什么坚硬的东西，似乎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才那位姐姐的模样。 穿着一身看起来就很新的粉色碎花小棉袄，眉眼清澈，看向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或不耐烦。 哪怕他出言不逊、充满敌意，她的目光也始终温和，甚至…甚至带着一种他许久未曾在旁人眼中见过的，真切的心疼。 黄知乐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地端起那碗滚烫的药汁，脚步沉重地走回屋里。 他将药碗轻轻放在奶奶床边，然后指着门后的方向，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爷爷，奶奶…刚才那个姐姐…她，她走的时候，在门后留了好多粮食…有玉米，有土豆，还有…还有白米…” 屋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只有药汁的热气在昏暗的光线中袅袅上升。 黄奶奶挣扎着撑起身子，朝着门的方向望去，浑浊的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黄爷爷躺在那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里都带着病弱的颤抖，良久，才化作一声沉重得仿佛承载了太多苦难的叹息： “唉…这姑娘…心善啊…可是这世道…再观察观察吧…别再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那份经年累月积攒下的恐惧与谨慎，却弥漫在小小的屋子里。 他们早已不敢轻易相信突如其来的善意，生怕这短暂的温暖背后，藏着更深的陷阱或无法承受的代价。 而此刻的韩安禾，早已踏上了返回村里的土路。 天色愈发阴沉昏暗，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下来，寒风刮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往村里赶。 就在那雪花终于不堪重负，开始零零星星、悄然从灰蒙蒙的天空飘落的那一刻，韩安禾气喘吁吁地、带着一身寒气，终于踏进了知青院那相对温暖的院子。 几乎是同时，韩安珩正系着围裙从灶房里探出身来，脸上带着明显的焦急和担忧。 一看到她的身影，他立刻松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后怕的责备： “姐！你可算回来了！眼看着天就变了，这雪说下就下，你要是再晚一点，我都准备出去寻你了！万一在路上冻着了可怎么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接过韩安禾背上的背篓，触手一片冰凉，更是皱紧了眉头，“快进屋烤烤火，暖和暖和，饭马上就好了。” 韩安禾赶紧接过弟弟递来的热水，捧着搪瓷缸子连喝了好几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五脏六腑里积聚的寒气。 她靠在灶台边，直到感觉冻得发麻的手脚渐渐回暖，冰冷的鼻尖也恢复了知觉，身上彻底暖和过来了，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今天在镇上遇到了一些事，耽搁了下，让你担心了。”她缓过劲来，这才开口解释，脸上带着一丝歉然的微笑，“不过你瞧，我今天可是买到了好东西！” 说着，她将那个进门时看似空空如也的背篓拎过来。 早在踏进知青院门前，她就悄无声息地将部分在镇上采购和从空间取出的东西挪回了背篓里。 她伸手在里面摸索着，掏出了一大捧五颜六色、柔软蓬松的毛线团，献宝似的递到韩安珩面前。 韩安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惊讶地拿起一团深灰色的毛线，触手是柔软温暖的质感：“姐！你怎么买到这么多毛线的这颜色还这么全！” 这惊喜冲散了他之前的担忧。 天知道，上次得知姐姐原本打算织给他的围巾，最后戴在了段俊安脖子上时，他暗地里憋屈郁闷了好几天，要不是那家伙已经归队了，他非得找个茬跟他“切磋切磋”不可。 韩安禾看着弟弟发亮的眼睛，忍不住笑道：“这次运气好，碰巧供销社新到了一批货，梅姐心眼好，特意帮我留着呢！咱们可得记着人家的好，下次去镇上，得想想带点什么东西去谢谢梅姐才行。” 韩安珩用力点头，对姐姐的话深表赞同：“嗯！是该好好谢谢李梅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