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烂尾楼中的哭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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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望江国际”巨大的水泥骨架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矗立，像一头搁浅的巨兽。常年风吹雨打，让这栋烂尾楼的外墙布满污渍和水痕，空洞的窗口如同失去眼珠的眼眶，无声地凝视着这个繁华却又冷漠的城市。 张大山赶到时，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满脸泪痕的年轻女孩正瑟瑟发抖地等在一个破败的入口处，正是打电话的小雅。她看到张大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冲了过来。 “张先生！您终于来了！阿杰……阿杰他在上面！顶楼！”小雅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手指向那令人眩晕的高处。 “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张大山一边安抚，一边敏锐地感知着周围。一股浓郁的怨恨、不甘和绝望的情绪，如同粘稠的蛛网，从大楼高处弥漫下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稚嫩的委屈 “我们……我们就是来这里探险的，听说这里……这里闹鬼，我们不信邪……”小雅语无伦次，“可阿杰他……他刚才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力气大得吓人，眼神也变得很恐怖，嘴里一直念叨着‘还我命来’、‘你们都得死’……然后就疯了似的往顶楼跑！我拉不住他！” 张大山眉头紧皱，这不像是一般的附身，怨气虽重，却似乎有些混乱。“他之前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吗或者，有没有提到过什么” 小雅努力回想，突然道：“有！在七楼，有一面墙，上面……上面好像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字，还有……还有像是小孩子画的画，阿杰在那里站了很久，还用手摸了摸……然后就不对劲了！” 七楼张大山抬头望去。“你在这里等着，别上来。”他交代一句，便深吸一口气，步入了这栋散发着混凝土和腐朽气息的巨兽体内。 楼内没有电梯，只有粗糙的水泥楼梯和裸露的钢筋。光线昏暗，空气阴冷潮湿。每上一层，那股怨念的气息就浓郁一分。除了阿杰身上那股狂暴的怨气，张大山更清晰地感知到，在这栋楼的中心，尤其是小雅提到的七楼，盘踞着一股更古老、更深沉、充满了无尽悲伤与绝望的集体意念。 他先径直上了七楼。这一层似乎原本规划为商业区域，空间开阔。而在其中一面相对完整的承重墙上，他看到了小雅所说的景象—— 整面墙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各种颜色的粉笔、石块甚至可能是血迹留下的字迹和图画。有歪歪扭扭的“爸爸妈妈我想回家”，有绝望的“为什么是我”，有愤怒的诅咒，也有简笔画出的房子、太阳和小人……这些字迹新旧叠加，仿佛跨越了很长的时间。最让张大山心惊的是，一些图画明显是孩童的手笔，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恐惧和茫然。 这面墙，仿佛是一个无声的呐喊汇聚地，一个被遗忘角落的苦难陈列馆。 而此刻，这面墙正散发出强大的、混乱的精神波动。无数破碎的念头、绝望的哭泣、不甘的嘶吼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强大的负面能量场。阿杰显然是在这里被其中一股，或者说几股强烈的怨念冲击并侵入了心神。 “是‘哭墙’。”潘舜的意念带着一丝沉重，“聚阴纳怨，久而成祟。此地……怕是枉死过不少人，怨气凝结不散，尤其是……有孩童的怨念掺杂其中，最为纯粹，也最难化解。” 张大山能感觉到，黑葫芦在怀中微微震动，并非遇到敌人的兴奋，而是一种带着悲悯的共鸣。葫爷的声音响起：“妈的，这地方……真让人不舒服。把头，这玩意不是单个的鬼，是一锅大杂烩，硬来怕是不行。” 张大山点点头。强行吞噬或打散，或许能救阿杰，但这面墙里汇聚的无数痛苦灵魂，很可能就此彻底湮灭，或者变得更加狂暴。 他闭上眼，尝试将自身温和的意念延伸出去，接触那面“哭墙”。没有攻击，没有驱赶，只有一种纯粹的倾听与理解。 瞬间，无数混乱的、痛苦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向他的意识—— ……一个戴着安全帽的民工，从高处坠落时绝望的呐喊…… ……一个被拖欠工资、走投无路的男人，在墙角蜷缩哭泣…… ……一个与家人走散、又冷又饿的小女孩，用石子在地上画着妈妈…… ……还有更多、更多模糊的面孔和破碎的呜咽…… 这些怨念的核心，并非纯粹的恶意，而是巨大的委屈、不公、以及对生命、对亲人、对温暖的极致渴望！ 张大山的眼角湿润了。他稳住心神，将一股包含着安抚、慈悲与祝愿的意念，如同温暖的光，缓缓反向注入那面哭墙。 “安息吧……苦难已经结束了……放下怨恨，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我会为你们诵经祈福……” 他低声念诵起简单的安魂咒，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在这空旷的楼层中回荡。黑葫芦也配合着散发出柔和的乌光，那光芒不再具有吞噬性，而是如同母亲的怀抱，温柔地抚慰着那些躁动不安的灵魂。 墙面上那些混乱的精神波动，在这股慈悲之力的影响下，开始逐渐平复。一些微弱的、代表着释然的意念开始出现，如同冰雪在阳光下消融。 然而，就在这时，顶楼传来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以及小雅在楼下发出的惊恐尖叫！ 阿杰身上的怨灵被顶楼更接近虚空的环境以及张大山度化哭墙的行为刺激，彻底失控了！ 张大山眼神一凛，不能再耽搁了！他最后向哭墙注入一股强大的安魂意念，暂时稳定住大部分怨灵，随即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顶楼！ 顶楼平台，狂风呼啸。阿杰（或者说附身他的怨灵）站在平台边缘，半个脚掌已经悬空，脸上扭曲，眼中充斥着血色和疯狂，正对着追上来、不敢靠近的小雅发出嘶吼：“滚开！都是你们！你们都该死！” 张大山冲上天台，看到这惊险一幕，心中大急。他看出附身阿杰的主要是一股属于民工的强烈怨念，混合了其他零散的愤怒情绪。 “看着我！”张大山一声大喝，蕴含着镇定心神的力量。 那“阿杰”猛地转过头，充满敌意地瞪着张大山。 张大山没有取出杀猪刀，也没有让葫爷立刻吞噬。他直视着那双疯狂的眼睛，仿佛要看到其背后那个痛苦的灵魂，声音沉稳而有力，穿透狂风： “兄弟！我知道你死得冤！我知道你有不甘！但你看清楚！他不是害你的人！他是一个无辜的年轻人！你缠着他，害了他，和你怨恨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阿杰”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口中的嘶吼变得有些混乱。 张大山趁热打铁，声音带着深深的同情：“放下吧！你的苦难，我都看到了！我答应你，会为你诵经超度，让你脱离这无边的苦海！你若还有未了的心愿，告诉我！我尽力帮你完成！不要再造杀孽了！” 说话间，他暗中催动黑葫芦，将一股精纯的、专注于安抚与化解怨气的慈悲之力，笼罩向阿杰。 或许是张大山的言语触动了他心底残存的善念，或许是黑葫芦的慈悲之力起了作用，“阿杰”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一些，疯狂的挣扎也变得微弱。他呆呆地看着张大山，又看了看脚下令人眩晕的城市，两行浑浊的泪水从阿杰的眼眶中滑落——那是一个枉死民工最后的委屈与释然。 “……俺……俺想回家……告诉俺娘……儿子不孝……”一个沙哑的、带着浓重口音的陌生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阿杰口中传出。 “好！我答应你！”张大山毫不犹豫地郑重承诺。 得到这个承诺，那附身的怨灵仿佛终于放下了千斤重担。阿杰身体一软，向后倒去，被早有准备的张大山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拉住，拖离了危险边缘。一股灰黑色的烟气从阿杰头顶冒出，在空中盘旋一圈，对着张大山的方向微微躬身，然后便在那慈悲之力的接引下，缓缓消散于天地之间。 小雅冲上来，抱住昏迷的阿杰，泣不成声。 张大山看着恢复平静的顶楼，又望向七楼的方向。他知道，那面“哭墙”里的怨灵，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和法事才能真正安息。 但他相信，慈悲与理解，远比暴力与毁灭，更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这条路或许更难，更耗费心力，但值得。 他疲惫地靠在冰冷的水泥墙上，感受着体内活血膏带来的丝丝凉意与修复感，心中一片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