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煞气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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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叁玖的“深度净化”确实效果显着，左肩伤口里那附骨之蛆般的阴冷滞涩感彻底消失了。虽然皮肉翻卷的创伤依旧火辣辣地疼，动一下都牵扯着神经，但这已是正常的伤痛，远胜于那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生机的“朽疫之气”。张大山靠在廉价旅馆冰凉的墙壁上，缓缓活动着左臂，感受着久违的、属于活人的纯粹痛感，竟有种荒谬的庆幸。 “痨病鬼”的威胁暂时解除，但代价是那枚怨念结晶，以及更深地欠下了丙叁玖一份“人情”——虽然对方明码标价，但这种灰色交易积累多了，谁也不知道会引出什么麻烦。更何况，那“阴宅贷”评估出的诡异命格——“客死异乡，埋骨无名”、“因果纠缠，葬于虚空”——像一根冰冷的刺，扎在他心头。 未来他还有未来吗连块埋骨之地都似乎成了奢望。 “莫被妄语扰了心神。”潘舜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沉稳，“命途之说，玄之又玄，未见其全貌，岂可尽信当务之急，是恢复元气，应对眼前之局。” “老潘说得对！”葫爷的声音比之前清晰了一点，显然张大山的状态好转，对它也有裨益，“管他娘的未来埋哪儿，现在能活蹦乱跳才是正经！那白袍鬼虽然心黑，但手艺不赖，你小子现在起码能扛着爷再跑几条街了！” 张大山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了葫爷的“鼓励”。他拿出老陈给的伤药和内服的药粉，就着凉水服下。药力化开，一股温热的暖流缓缓在冰冷的四肢百骸中扩散，滋养着干涸的经脉和受损的元气。他闭上眼睛，引导着这股药力，配合潘舜传授的最基础的吐纳法门，一点点修复着身体的创伤。 这一次入定，就是大半天。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已是夕阳西沉。腹中雷鸣般的饥饿感提醒着他，身体的消耗远超想象。伤势恢复了约莫三成，虽然依旧虚弱，左臂不敢用力，但至少行动无碍，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可能倒下。 他清点了一下身上所有的财产：零散的现金只够买几顿最便宜的盒饭。功德点：-105。杀猪刀黯淡无光，需要温养和修复。武生酒壶空空如也。葫爷灵性受损，需要能量补充。而潜在的敌人——“影蚀”、“伶魂”、“痨病鬼”，甚至可能被刺激而活跃的“刽子手张”，每一个都绝非易与之辈。 穷，太穷了。穷得叮当响，穷得连受伤都显得如此奢侈。 必须立刻搞到资源，无论是现金还是功德点。 他拿起那部屏幕裂纹愈发狰狞的地府手机，艰难地刷着任务列表。高奖励的任务依旧遥不可及，低奖励的零星任务杯水车薪。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丙叁玖临走前提到的那个信息上——城北法场口，“刽子手张”（编号柒）煞气活跃。 天罡凶魂，编号靠前，意味着更危险，但也意味着更高的功德点奖励。如果能想办法……哪怕是收集一些情报，或者找到削弱它的方法，或许也能从地府那里换取一些资源 这个念头很冒险，但他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在去找“刽子手张”碰运气之前，他需要先补充一些基础的物资，尤其是能应对煞气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只能去找老陈。 夜幕彻底降临后，张大山拖着依旧有些虚浮的脚步，再次来到了老陈那间充斥着陈旧物品和古怪气味的旧货铺。 老陈正就着一盏昏黄的台灯，用一把小刷子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一个满是铜绿的香炉，见到张大山进来，尤其是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明显不变的左臂，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但什么都没问，只是点了点头。 “陈老板。”张大山打了个招呼，声音还有些沙哑。 “来了气色不太好啊，小哥。”老陈放下手中的活计，拍了拍手上的灰，“这次想要点什么看你这样儿，是缺‘补药’还是缺‘家伙事儿’” “都要。”张大山言简意赅，“能快速恢复元气的药材，效果好的，价钱……公道点的。另外，有没有能克制或者吸收煞气的东西最好是便宜实用的。” 老陈嘿嘿一笑，露出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恢复元气的……有倒是有，老山参的参须，配合几味草药泡水，效果不错，就是价钱嘛……”他报了个数，让张大山眼角微微一抽。 “至于克制煞气……”老陈转身在杂乱的货架上翻找起来，嘴里念叨着，“桃木剑、八卦镜那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对付普通阴煞还行，对上成了气候的凶魂煞气，效果有限，而且贵。你要便宜实用的……喏，这个。” 他拿出一个脏兮兮的、像是从哪个庙里淘汰下来的旧麻布袋，上面用朱砂画着一些模糊的符文，袋口用一根红绳系着。“【收煞袋】，民间土法子做的，材料不值钱，就是画符的手工费。效果嘛，不能主动吸收，但如果你能引导煞气冲击它，它能装一点，暂时困住，削弱煞气的强度。用完一次，里面的符文差不多也就废了。便宜，够你用几次。” 张大山接过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收煞袋】，入手沉甸甸的，里面似乎装着某种矿物粉末。他感应了一下，确实有一丝微弱的、针对煞气的封禁之力。对于如今囊中羞涩的他来说，这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另外，再给我来点朱砂和空白黄符，品质最差的那种就行。”张大山盘算着剩下的钱，勉强够买下参须、【收煞袋】和最基础的画符材料。 “成。”老陈利索地把东西包好，收了钱，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小哥，最近城北那边不太平，听说老法场口晚上常有怪声，像是……磨刀的声音。你打听煞气的东西，不会是想去那儿吧” 张大山心中一动，看向老陈：“陈老板有消息” 老陈压低声音：“消息谈不上，就是听几个跑夜车的司机提过一嘴，说那边半夜阴风惨惨的，偶尔还能听到铁链拖地的声音。而且……”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听说前几天，有个不信邪的混混晚上跑去那边撒尿，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昏倒在路边，醒过来后浑浑噩噩，脖子上……有一道浅浅的红印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又像是……刀锋擦过的痕迹。” 磨刀声铁链声刀锋痕迹这些特征，与“刽子手”的身份高度吻合！ “谢了，陈老板。”张大山将东西收好，心中对城北法场口的情况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也更加警惕。 离开旧货铺，他并没有立刻前往城北，而是先回到了临时落脚的小旅馆。他需要尽快恢复一些力量，并且做好充分的准备。 他将那点珍贵的参须含在口中，一股精纯温和的药力缓缓散发，滋养着干涸的经脉。同时，他铺开黄符，凝神静气，不顾精神力的损耗，开始绘制符箓。 这一次，他画的不是攻击性的【斩煞符】，而是潘舜临时传授的，更侧重于“引导”和“困缚”的【引煞符】。这种符箓绘制难度更高，对心神消耗极大，但他连续失败了四五次，浪费了数张黄符后，终于成功绘制出了两张成色勉强的【引煞符】。 做完这一切，他已是头晕眼花，差点虚脱。但看着那两张微微泛着灵光的符箓和那个不起眼的【收煞袋】，心中稍安。这就是他目前全部的依仗了。 休息了几个小时，等到子时将近，阴气最盛的时刻，张大山再次出发，朝着城北法场口的方向潜行而去。 法场口位于老城区的边缘，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废弃，原本的行刑场地早已被改建成了一个小型的街心公园，但老一辈人还是习惯称呼那里为法场口。公园不大，树木葱茏，在深夜显得格外幽静，甚至可以说是死寂。 还未靠近，张大山就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铁锈与血腥混合的淡淡腥气，还有一种沉重、锋锐、充满死亡与怨愤的意念力场，让他的皮肤微微发紧，灵台中的潘舜也发出了警示。 “好重的煞气！凝而不散，聚而成势！此獠凶威，更胜往昔！” 张大山不敢大意，先将一张【引煞符】扣在左手掌心，右手则紧握着那个【收煞袋】，小心翼翼地踏入公园范围。 月光被茂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公园里寂静无声，连夏夜常有的虫鸣都听不到半分。 他按照老陈模糊的指引和自身对煞气的感应，朝着公园中心，那片据说曾是行刑台旧址的小广场摸去。 越靠近中心，那股煞气越是浓重，几乎凝成了实质，压迫得他呼吸都有些困难。左肩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突然—— “锵……锵……” 一阵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金属摩擦声，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 那声音缓慢、滞涩，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质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一块粗糙的磨刀石上，反复地、耐心地打磨着锋刃！ 磨刀声！ 张大山心头一凛，屏住呼吸，借着树木的掩护，缓缓靠近。 穿过最后一片灌木，他看到了—— 小广场中央，月光勉强照亮的一片空地上，并没有任何实体存在。但空气中，却凝聚着一团肉眼几乎可见的、翻滚涌动的暗红色煞气！那煞气中心，隐约勾勒出一个高大、模糊、穿着古代号衣、手持鬼头刀的人形轮廓！ 它背对着张大山，低着头，双肩微微耸动，那“锵锵”的磨刀声，正是从它那由纯粹煞气凝聚而成的“鬼头刀”上发出！每摩擦一下，那暗红色的煞气就浓郁一分，锋锐之意就更盛一分！ 而在它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模糊的、扭曲的、同样由煞气构成的虚影，它们匍匐在地，发出无声的哀嚎，仿佛是被它斩首的亡魂，永世被其煞气束缚、折磨！ 这就是“刽子手张”！编号柒的天罡凶魂！仅仅是一个煞气凝聚的虚影，散发出的威压就让他感到窒息！ 张大山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正面抗衡绝对是死路一条。他的目标，是尝试用【引煞符】引导一小部分逸散的煞气，注入【收煞袋】中，只要能成功收集到一点样本，或许就能向地府证明其活跃状态，换取少量功德点或信息。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缓缓抬起左手，指尖夹着那张绘制不易的【引煞符】，体内微薄的法力注入其中。 符箓表面泛起微光，一股无形的牵引之力散发出去，目标直指那团翻滚煞气边缘一丝较为游离的暗红气流。 成功了！那一丝煞气受到牵引，开始缓缓地、如同受到吸引的血色细蛇，朝着【引煞符】游移过来！ 张大山心中微喜，右手握紧了【收煞袋】，准备随时接引。 然而，就在那一丝煞气即将脱离主体，触碰到符箓的瞬间—— 那一直背对着他、低头“磨刀”的煞气虚影，动作猛地一顿！ “锵！” 磨刀声戛然而止！ 它……缓缓地……转过了“头”！ 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翻滚的、更加深邃的暗红，如同凝固的血痂！一股冰冷、残酷、带着审视意味的意念，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锁定了张大山！ 被发现了！ 张大山头皮瞬间炸开，想也不想，转身就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向公园外亡命奔逃！ “嗡——！” 身后，那团暗红色的煞气猛地爆开！一道凝练至极、带着斩灭一切生机的恐怖刀芒，撕裂空气，以远超他逃跑的速度，破空斩来！ 刀芒未至，那凌厉的煞意几乎要将他的灵魂冻结！ 生死关头，张大山猛地将左手那张尚未完全失效的【引煞符】连同右手握着的【收煞袋】，一起向后抛去！同时，他拼命催动体内残存的所有法力，甚至不惜引动参须药力，全部灌注到双腿和……后腰那柄黯淡的杀猪刀上！ “噗！” 【引煞符】和【收煞袋】与那煞气刀芒接触，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被撕裂、湮灭！但也确实阻碍了刀芒一刹那的速度！ 就是这一刹那！张大山感觉到后腰的杀猪刀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一股微弱却坚韧无比的凶煞之气反向爆发，与那迫近的刀芒微微抗衡了一下！ “砰！” 张大山整个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中，后背剧痛，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掀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公园边缘的草丛里！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顾不上检查伤势，凭借着求生的本能，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公园，扑入外面相对明亮一些的街道，然后拼命向前奔跑，直到彻底远离那片区域，才扶着一根路灯杆，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 他回头望去，法场口公园方向，那冲天的煞气已经缓缓收敛，恢复了之前的死寂。但刚才那惊魂一刀，已经让他深刻体会到了编号柒天罡凶魂的可怕！ 他摸了摸后腰，杀猪刀的温度低得吓人，裂纹似乎又多了一道。刚刚为了保命，它几乎耗尽了最后一点灵性。 这一次冒险，不仅一无所获，还差点送掉性命，更是让唯一的攻击法器濒临彻底报废。 张大山擦去嘴角的血，看着远处那片如同凶兽匍匐的黑暗，脸色难看至极。 煞气盈门，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