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家常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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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历二十三号，傍晚。处理完公司“双轨制”转型的关键部署，并成功邀请到老马出山后，张大山感到肩上那无形的重担，似乎稍稍松动了一丝。他需要一点纯粹的、属于人间的烟火气来调节紧绷的神经。 他没有开车，和钱倩倩并肩走在去往父母家“丽景苑”小区的林荫道上。 “叔叔下午还发信息，说今天他下厨，做了你爱吃的红烧排骨和清蒸鱼，让我们准时到。”钱倩倩挽着张大山的胳膊，语气轻快。她今天穿了件简单的浅色羽绒服，褪去了职场上的干练，显得格外柔和。 张大山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那今天有口福了。我爸的手艺，没得说。”想到父亲张小翠那精致细腻的厨艺，以及母亲周大壮在厨房里“勇于尝试”却总能让食材经历“浩劫”的过往，他心头那因灵异鬼祟而积郁的阴霾，也仿佛被这期待驱散了些许。 “对了，”张大山补充道，“下午和马师傅通了个电话，他那边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下个月一号，也就是还有一个礼拜，就正式退休。到时候，咱们那个‘特别项目组’就能真正运转起来。” 钱倩倩眼睛一亮：“那太好了！有马师傅坐镇，你这边担子就能轻不少，至少那些寻常的‘麻烦事’，不用你再事事亲力亲为了。” “是啊，”张大山长长舒了口气，“能喘口气了。” 两人还没走到楼下，就听见一阵熟悉的犬吠。抬头一看，父亲张小翠正牵着小宝站在单元门口。那黑色的小泰迪一见张大山，立刻兴奋地“汪汪”叫着，挣脱了牵引绳，如同一颗小炮弹般冲了过来，围着两人脚边疯狂打转，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哎呦，小宝，慢点慢点！”张小翠连忙跟上来，他围着素色围裙，身姿依旧带着旦角演员的柔美仪态，语气温软，“大山，倩倩，来得正好。你妈非要在厨房帮我剥蒜，差点把糖当盐撒进锅里，我刚把她‘请’出去。”他说话间带着点无奈的宠溺。 “叔叔。”张大山和钱倩倩几乎同时开口。张大山弯腰摸了摸小宝的脑袋，这小东西立刻发出舒服的“呜呜”声。钱倩倩也蹲下身抚摸它，小宝更是亲昵地翻过身露出肚皮。 上楼进门，一股诱人的饭菜香气扑面而来。系着围裙的周大壮正从客厅沙发站起来，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哎呀！我儿子和准儿媳妇回来啦！快，老张，赶紧开饭！我都饿坏了！”她身上还沾着点刚才剥蒜留下的皮屑，显得有些毛手毛脚。 “阿姨。”两人笑着打招呼。 餐厅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几道菜，红烧排骨色泽红亮，清蒸鱼形态完整，葱丝切得极细，一看就出自张小翠那双巧手。 “今天这桌，可是你爸的功劳，”周大壮大手一挥，颇为自豪地说，仿佛自己也参与了重要环节，“我就负责……嗯，精神支持！” 张小翠在一旁无奈地笑着摇头，招呼大家入座。 这顿晚饭，就在这种温暖融洽的氛围中进行。张小翠不断给张大山和钱倩倩夹菜，周大壮则兴致勃勃地讲着老年大学戏曲班排演新戏的趣事，说到兴起还比划了两下武生动作，引得小宝好奇地歪着头看。小宝安静地趴在钱倩倩脚边，似乎格外享受这份安宁。 “对了，大山，”张小翠放下筷子，语气温和却细致，“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我瞧着你气色好像不如前阵子，眼神里总像藏着什么事。” 张大山心中微微一凛。父亲观察力向来敏锐，虽然他从未透露过地府或凶魂之事，但长期的紧张与消耗，终究还是在精神状态上留下了痕迹。 他正要开口，脚边的小宝却突然抬起头，耳朵警惕地竖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声，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张大山。 “没事，叔叔，就是最近公司业务调整，事情多一点。”张大山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脚下轻轻碰了碰小宝。小家伙慢慢放松下来，但目光依旧不时瞟向他。 钱倩倩在桌下轻轻握了握张大山的手。 饭后，钱倩倩主动帮着张小翠收拾碗筷，周大壮则拉着张大山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大山啊，”周大壮拍着儿子的肩膀，嗓门依旧敞亮，“工作要紧，身体更要紧！看你跟倩倩这么好，我跟你爸就放心了。外面的事，该放就放，别啥都自己扛！”她说话直来直去，却满是关切。 张小翠给张大山倒了杯热茶，轻声补充：“凡事循序渐进，稳扎稳打。觉得累了，就回家来。外面的事再大，家里总给你留着一盏灯。” 听着父母朴实却温暖的关怀，看着钱倩倩在厨房帮忙的温柔侧影，张大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同时也感到一丝愧疚。他守护着这些平凡的幸福，却也因守护而不得不将危险与秘密隔绝在他们的世界之外。 “我知道，叔，阿姨，您们放心。”他端起那杯温热的茶水。 在父母家待了两个多小时，夜色渐深，两人才起身告辞。老两口送到楼下，小宝也跟到门口，摇着尾巴。 回去的路上，晚风寒意渐重，两人静静走着。 “下个月马师傅来了，你就能轻松些了。”钱倩倩轻声说。 “嗯，”张大山应道，目光望向远处城市的灯火，“希望吧。”他知道，老马能帮他挡住来自“阳间”的大部分琐碎麻烦，但真正沉重的、源自“下面”的压力，只能他自己来扛。 将钱倩倩送回住处后，张大山独自回到公寓。关上门，温馨的家庭氛围如同潮水般退去，灵台中的清明与沉重再次浮现。 “人间烟火，最是珍贵，亦最是脆弱。”潘舜的声音响起，“然，树欲静而风不止。那隐娘之气，吾隐隐有所感，并未远离。” 张大山默默点头。他放松了，但并未放松警惕。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的裂纹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短暂的休憩是为了走更远的路。一个礼拜后，老马到位，他将能更无后顾之忧地，去直面那深不见底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