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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们倒是会做人。不过这银子药材，都得实实在在送到军中。你让户部派个靠谱的官跟着去，谁敢克扣一文钱，朕就摘了他的脑袋。” 正说着，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通事舍人捧着一封火漆印的急报闯进来，脸上带着惊惶。 “陛下！北狄……北狄使者求见，说要亲自向陛下谢罪！” 皇帝和王内侍皆是一愣，随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皇帝拢了拢龙袍，重新坐回龙椅，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让他进来。朕倒要看看，这打输了的谢罪，是个什么模样。” 片刻后，北狄使者被侍卫押着进来，身上的貂裘沾着尘土，原本油亮的发辫散乱着，跪在地上时，膝盖磕在金砖上发出闷响。 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皇帝指了指案上的捷报，声音平静无波。 “回去告诉你家可汗，三州的户籍文书，三日内必须送到皇叔军中。但若是敢有半分不臣之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外飘扬的龙旗，一字一句道。 “朕的皇叔，会亲自去漠北，再取他一颗头颅。” 使者浑身一颤，连叩三个响头，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王内侍在一旁低低地笑，看着那使者仓皇退下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殿里的阳光，都比往日暖了几分。 皇帝拿起那枚青玉佩，对着光看了看，忽然道。 “王伴伴，你说皇叔回来时，会不会带些漠北的奇石去年他送的那块墨玉，朕还摆在案头呢。” 王内侍笑道。 “小南辰王心里装着陛下，装着中州的百姓，回来时定有惊喜。奴才估摸着，不出半月，咱们就能听见他的马蹄声进洛阳城了。” 皇帝点点头，将玉佩放回锦盒，指尖在御案上轻轻一叩。 窗外的蝉鸣正盛，伴着远处传来的编钟声，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凯旋，奏响了最响亮的序曲。 时宜正坐在窗边临摹《急就章》，笔尖刚蘸了些新磨的松烟墨，就见成喜捧着个牛皮纸封的信匣快步进来，脸上带着按捺不住的笑意。 “姑娘，边境来的信！是小南辰王府的人亲自送来的，说是王爷亲笔呢！” “啪嗒”一声，时宜手里的狼毫笔落在洒金宣纸上，晕开一小团墨渍。 她顾不上去擦，指尖都有些发颤地接过信匣。 那匣子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样式，黑檀木的边角包着铜，上面刻着王府特有的卷草纹，还是去年她亲手为师父挑选的。 信匣里只放着一张素笺，展开时，周生辰那笔遒劲的字迹便跃然纸上。 他写得简略，只说北狄已退，三州交割事宜已妥，不日便班师回朝，让她安心待在漼府，待大军入洛阳，便亲自来接她回王府。 末尾还加了句，知她爱那漠北的星空，已让亲卫寻了块能映出星子的萤石，待归时相赠。 “阿娘！阿娘！” 时宜攥着信纸就往内室跑，裙摆扫过廊下的月季花丛，带起几片花瓣簌簌落在发间，她却浑然不觉，只知道心里像揣了只扑腾的小雀，每跳一下，都带着甜丝丝的暖意。 漼三娘正坐在镜前梳理鬓发，见女儿跑得脸颊通红，鬓边还沾着片粉白的花瓣，忍不住笑了。 “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当心脚下。” “是师父的信！” 时宜把信纸往妆台上一拍，声音里的雀跃几乎要溢出来。 “阿娘你看，他说打胜了，要回来了！还说……还说要带漠北的萤石给我呢！” 她仰着脸，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辰，鼻尖因为跑得急微微泛红，嘴角却翘得老高，连说话都带着点上气不接下气的雀跃。 漼三娘拿起信纸，目光扫过那熟悉的字迹，指尖在“不日便班师回朝”几个字上顿了顿，眼底渐渐漾开温和的笑意。 “看到了，看到了。” 她放下信纸，伸手替时宜拂去鬓边的花瓣，指尖触到女儿滚烫的脸颊。 “我们时宜这次，可真是没看错人。” 这话让时宜的脸更红了，她往阿娘身边凑了凑，肩膀轻轻蹭着三娘的胳膊，像只撒娇的小猫。 “阿娘从前总说，沙场征战变数多，让我别太牵挂。你看，师父答应过我的，定会平安回来。” “是，他做到了。” 漼三娘望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想起去年冬狩时，北狄使者在御前放言要踏平中州城门，满朝文武皆怒，唯有周生辰立于殿下，声言“北境一日不平，臣一日不归”。 那时时宜就坐在观礼台的角落里，握着她的手，小声说。 “阿娘，我信师父。” 如今想来，这孩子的眼光，倒是比她这个做母亲的还要笃定。 时宜还在捧着信纸傻笑，手指一遍遍抚过周生辰的签名，那字迹里藏着的锋锐与沉稳，让她仿佛能看见他在军帐里提笔疾书的模样。 或许是刚从前线回来，甲胄上还沾着漠南的尘土，却依旧先写下这封给她的信。 “他说要亲自来接我回王府呢。” 时宜把信纸按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离他更近一些。 “去年临走前，他在王府的梅林里说的，等打完这仗，就来漼府接我，还说要带十一去看新修的藏书楼。” 她越说越兴奋，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个圈，月白色的襦裙旋起好看的弧度。 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她身上，把发间的碎金饰都照得闪闪发亮。 她忽然想起什么，跑到妆台前打开首饰盒，从最底下翻出枚小小的银质狼牙吊坠。 那是周生辰第一次带她去边境时，在市集上买给她的小玩意儿，说是能辟邪。 “阿娘你看，这个还在呢。” 她把吊坠举到三娘眼前，眉眼弯弯。 “师父说，等我再长大些，就教我骑马，带我去漠南看黑水，说那河里的鱼比中原的要大上三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