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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里的议论声越来越热闹,有人说起家里漏雨的屋顶,有人盘算着该种几亩麦子,有个北狄药商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问。 “将军,我们这些北狄商户……也能去铁矿做工吗也能领种子吗” 周生辰看向他,想起药铺里那本批注着西洲文字的医书。 “割地条款里说,愿留在此地的北狄百姓,与北陈、西洲百姓一视同仁。” 他语气平静。 “只要遵守法度,好好过日子,你们的孩子也能去学堂读书,你们的商铺也能正常营业,不必怕。” 药商眼圈红了,深深鞠了一躬,用不太标准的北陈话说。 “多谢将军……我家小子,早就想跟西洲的先生学认字了……” 暮色渐浓时,周生辰走下青石台,百姓们自动让开一条路。 没人再像初见时那样躲闪,反而有人捧着刚烤好的红薯递过来,有人把怀里的孩子举起来,让孩子看清楚这位许下诺言的将军。 周生辰接过一个红薯,外皮焦黑,掰开却冒着热气,甜香混着烟火气钻进鼻腔。 和凤俏那日在路边吃到的,一模一样。 他走在回家的人群里,听着身边的人说着家常。 “我家那三间瓦房,得请兵卒帮着拾掇拾掇,开春就能娶儿媳妇了……” “我要去铁矿做工,挣了钱给娃买块花布做新衣裳……” “明年赋税减半,我要多种两亩棉花,给当家的做件新棉袄……” 这些细碎的话语,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让人心安。 周生辰抬头望向天空,月亮已悄悄爬上城墙,清辉落在三座城的屋顶上,落在那些正在被悄悄修补的裂缝上。 他知道,这些诺言要一一兑现,需要付出多少心血,需要熬过多少艰难,但只要能让这些百姓眼里的光不熄灭,能让他们重新拾起对日子的盼头,再多辛苦也值得。 回到住处时,凤俏正趴在桌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纸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师父你看。” 她举起纸来,眼睛亮晶晶的。 “这是今日登记要盖房的人家,有三百多户呢!我跟宏将军分了工,她带一队去云漠城,我带一队去青崖城,保证年前让大家都住上暖屋子!” 周生辰看着纸上的名字,有北陈的,有西洲的,还有几个北狄的姓氏,被凤俏用红笔圈出来,旁边写着“孤儿寡母,优先帮忙”。 他忽然想起沙陵城下那些堆着的小泥城,想起孩子们混在一起的笑声。 或许抚平伤痛的,从来都不是时间,而是这些一点点重建起来的日子,是那些愿意相信明天会更好的勇气。 窗外的月光越发明亮,照在周生辰的银甲上,映出一片柔和的光。 他知道,这三座城的路还很长,但只要这光不灭,只要这些诺言在,总有一天,这里会再次响起北陈的童谣,西洲的胡琴。 会再次看见粮车与驼队在大道上交错,会再次成为真正属于这片土地的城郭。 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掠过云漠城的街巷时,南辰王军的兵卒正扛着木料往李婆婆家去。 老人家的三间土坯房在北狄撤军时被拆了半面墙,儿子战死在沙陵城,家里只剩她和两个年幼的孙女。 前几日去官府登了记,今日一早就听见院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婆婆,我们来啦!” 领头的兵卒是个面生的少年,扛着根笔直的松木,额头上还带着汗。 他身后跟着九个兵卒,有北陈人,也有西洲人,手里都拎着锛子、刨子,肩上扛着从窑厂领的新瓦。 李婆婆拄着拐杖迎出来,看见他们背上的军徽,忽然想起多年前也是这样一群年轻人,举着北陈的旗帜冲进城门,只是那时他们身上带着血,如今却带着瓦刀和泥抹子。 “快……快进屋喝口水。” 老人家抹着眼泪往屋里让,灶台上温着的小米粥还冒着热气。 少年兵卒摆摆手,指了指塌掉的墙。 “先干活,等修好了再喝您的粥。” 他说着便挽起袖子,指挥众人卸木料,量尺寸,动作麻利得不像个当兵的,倒像个常年干木匠活的手艺人。 两个小孙女扒着门框看,大的那个七岁,小的才四岁,手里攥着李婆婆用碎布拼的布娃娃。 西洲籍的兵卒看见,从怀里掏出块糖递过去,用生硬的北陈话说。 “吃,甜的。” 小孙女怯生生地接过来,剥开糖纸舔了一口,忽然咯咯地笑起来,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口。 这样的景象,三城里处处可见。 青崖城的王屠户家,三个兵卒正帮着垒猪圈,西洲来的兵卒擅长用石头垒墙,把猪圈砌得方方正正,连缝隙都用石灰抹得严严实实。 沙陵城的张寡妇家,兵卒们帮着修补漏雨的屋顶,北陈籍的老兵爬房梁比谁都快,西洲籍的新兵在下面递瓦片,嘴里哼着西洲的小调,调子轻快得很。 有百姓偷偷往兵卒兜里塞东西,有时是个热馒头,有时是块腌菜。 兵卒们起初还推辞,后来也学着百姓的样子,帮哪家干活,就把自家营里分的肉干偷偷放在哪家的灶台上。 一来二去,军营和百姓的院落在暮色里连成片,炊烟混着军帐里的饭菜香,竟分不清哪是营盘,哪是民宅。 更让人意外的是北狄百姓的转变。 沙陵城的北狄药商阿古拉,那日在城中心听完周生辰的承诺,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儿子去官府登记,想让孩子去西洲先生的学堂读书。 登记的小吏是个北陈儿郎,笑着给他递了张入学报名表。 “先生说,北狄的孩子可以用母语答题,也可以学北陈字,随你们选。” 阿古拉捏着那张纸,手指微微发颤。 他想起耶律烈在时,北狄的孩子只能学弯刀和骑射,谁要是敢学北陈文字,就得被割掉舌头。 如今学堂的窗棂上,竟贴着北狄与北陈文字写的“劝学”二字,墨迹都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