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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荡开的涟漪远比林凡预想的更为迅速和广泛。 接下来的两日，河尾邑坊市间的气氛明显变得微妙而紧张。一种无形的压抑感弥漫在喧嚣之下，仿佛暴雨前的闷雷，无声却令人心悸。 林凡如同一个最耐心的观察者，每日依旧会去百川坊市转悠，但更多时候是坐在“百味斋”那个不起眼的角落，要一壶最便宜的茶水，神识却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捕捉着市井间的每一丝风吹草动。 变化显而易见。 城卫军的巡逻频率显着增加。尤其是围绕客栈区域的几条街道，时常能看到身着玄甲、表情冷硬的洪家修士结队走过，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可疑的身影。盘查也变得严格起来，偶尔有修士因为携带的器物或功法气息略显特殊，便被拦下仔细询问，甚至要求出示身份证明，引得一阵小小的骚动和不满。 “听说了吗昨天城卫军在西头‘悦来客栈’查扣了一批来路不明的阴魂木！” “何止！前天晚上，‘黑虎帮’那几个泼皮想摸进悦来客栈后院，被当场逮住，打断腿扔出去了！” “嘶…青霞观那两位道爷这几天好像也没见着不会是…” “嘘！慎言！洪家的事也敢乱嚼舌根” 类似的低语，时常在茶馆酒肆的角落响起，又迅速湮灭在更大的喧哗声中。林凡默默听着，心中了然。他刻意指错的“悦来客栈”，果然成了焦点，吸引了大部分的火力和注意。这很好。 他也注意到了其他变化。一些平日里与青霞观略有来往的小势力、小商会，行事变得格外低调谨慎，仿佛生怕被牵连。而另一些与青霞观素有龃龉的，则难免有些幸灾乐祸，虽不敢明着落井下石，但暗中推波助澜、散布些“确有其事”的谣言，却是少不了的。 坊市间的交易似乎也受到了一些影响。尤其是涉及符箓、阵法材料、以及某些偏门阴寒属性的物品时，卖家和买家都变得格外警惕，交易过程缩短，讨价还价都少了许多。 这一切，都源于那几句真假难辨的流言。洪荒底层修士的生存法则便是如此，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尤其是涉及“禁忌”、“秘宝”这类敏感词汇时，更能轻易挑动他们脆弱的神经。 然而，林凡并未感到丝毫轻松。他敏锐地察觉到，在这片由他亲手搅动的暗流之下，一股更庞大、更沉稳的力量正在默默注视着一切——洪家。 洪家的反应，比他预想的更为克制和…深不可测。 他们加强了管控，却并未大张旗鼓地直接针对青霞观。悦来客栈被查，更像是例行公事下的严格执法。黑虎帮的人被打断腿扔出去，也是因为他们试图闯入私人区域，坏了规矩。 洪家就像一位经验丰富的渔夫，并未急于下水捞鱼，只是不动声色地收紧了渔网的边缘，冷静地观察着水中鱼儿的慌乱与挣扎，等待最佳的时机。 这种冷静，让林凡感到一丝不安。这说明洪家要么根本不信那些谣言，要么…所图更大。 更让他在意的是，这两日，他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神识，曾经数次扫过听竹小苑附近区域。那神识强大而隐晦，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远非普通城卫军或青霞观弟子所能拥有。 是洪家的高手还是… 林凡不敢确定，只能将《敛息术》运转到极致，将自己伪装得更加平凡普通，如同真正被坊市异动吓到的、谨小慎微的底层散修。 这一日午后，林凡正在坊市一个相对冷清的药材摊前，假装挑选着几株普通的凝血草，心中却在盘算着下一步计划。 忽然，街道另一端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人群自动向两侧分开，露出几名身穿青霞观道袍的修士！为首的，赫然是一名面容阴沉、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道士，其周身散发出的气息，竟是炼神还虚后期！他身后跟着四名弟子，修为也均在炼神还虚初期以上。 这一行人脸色都十分难看，尤其是那长须道士，目光阴鸷，如同毒蛇般扫视着周围，带着明显的怒意和焦躁。 “是青霞观的刘长老！” “他竟然亲自来了！” “看来传言非虚啊…这是坐不住了” 人群窃窃私语，却无人敢上前搭话。 林凡心中一动，立刻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看着药材，眼角的余光却牢牢锁定那刘长老。【信息洞察】悄然开启。 【目标：刘琨（青霞观外门长老）】 【修为：炼神还虚（后期）】 【状态：愤怒，焦躁，疑虑，神识损耗（似经过长途奔波或剧烈消耗）】 【弱点：性情暴躁，易怒，此刻心神不宁。】 刘琨带着弟子，径直走向不远处一家由青霞观暗中掌控的药材铺。那店铺掌柜早已诚惶诚恐地迎了出来。 “王师侄和李师侄呢为何联系不上到底发生了何事”刘琨的声音压抑着怒火，直接逼问掌柜，甚至懒得布下隔音结界，显然已有些失态。 那掌柜满头大汗，支支吾吾：“回…回刘长老…王师兄和李师兄前日外出后，就…就再未回来…小的也不知…” “废物！”刘琨低喝一声，袖袍一甩，一股劲风将掌柜推得踉跄后退，脸色更加难看。他显然已经去过悦来客栈，也得知了城卫军抓人的消息（但可能细节不详），此刻正因两名弟子失踪、谣言四起而方寸大乱。 “给我查！到底是谁在背后造谣生事！还有，立刻联系洪家镇守府，我要求见镇守大人！”刘琨对着身后弟子命令道，声音因愤怒而有些尖锐。 林凡心中冷笑。鱼儿果然急了，甚至开始自乱阵脚。刘琨此举，无异于将青霞观的窘境直接暴露在洪家面前。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道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刘长老驾临河尾邑，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人群再次分开，一名身着锦袍、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在一队气息精悍的洪家护卫簇拥下，缓步走来。其修为，赫然也是炼神还虚后期，但气息沉凝如山，远非焦躁的刘琨可比。 【信息洞察：洪家执事，洪岷。负责坊市部分治安。】 洪岷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对刘琨拱了拱手：“刘长老何事如此动怒若要见镇守大人，恐怕需提前递上拜帖。镇守大人日理万机，怕是暂时无暇接见。” 刘琨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强压怒火，回了一礼：“洪岷执事！我观两名弟子在贵地莫名失踪，且坊间流言四起，污我青霞观清誉！此事，洪家是否该给我一个交代！” 洪岷笑容不变，语气却淡了几分：“哦竟有此事洪家自会依律查处散播谣言者。至于贵观弟子失踪一事…据洪某所知，城卫军前日倒是依法扣押了两名在客栈闹事、并身藏违规符箓的修士，似乎正是贵观弟子刘长老若是寻他们，或许该去大牢问问” 这话绵里藏针，既点明了抓人之事符合规矩，又暗讽青霞观弟子行为不端，直接将刘琨的兴师问罪堵了回去。 刘琨气得胡须微颤，却又无法反驳，只能咬牙道：“那定是误会！我要求立刻见他们！” “自然可以。”洪岷点点头，“不过，按规矩，需等审讯完毕。刘长老放心，洪家办事，最是公道。” 他话虽如此，目光却若有深意地扫过周围围观的人群，尤其是在几个之前散布谣言最起劲的帮派分子脸上停顿了一下，最后，似乎无意地，也扫过了林凡所在的这个方向。 林凡早已在那洪岷出现时便彻底收敛气息，低头摆弄着药材，仿佛对那边的冲突毫无兴趣。 但那道目光扫过时，他依然感到一股轻微的、如同被微风拂过的审视感，虽然一闪即逝，却让他背后寒毛微微竖起。 这洪岷，绝不简单。他恐怕早已掌握了部分情况，甚至可能…猜到了些什么。 洪岷并未多留，又与刘琨不咸不淡地应付了几句，便带着人离去，留下刘琨站在原地，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 一场风波，似乎暂时被压了下去。但林凡知道，水面下的暗流，只会更加汹涌。 洪家的目光，已经投注过来。他的计划，必须加速了。 他放下手中的凝血草，转身融入人流，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祸水已引开，浑水已搅动。接下来，该尝试在那位碧游宫仙子心中，投下一颗真正的石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