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看什么看，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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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颂歌的旋律隐约从街边的店铺里飘出，行道树上缠绕的彩灯在夜色中闪烁，细碎的雪花开始从墨蓝的夜空飘落，落在行人的肩头，带来冬日的清冽与平安夜的宁静。 三人从餐厅出来，沿着灯火通明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江妍走在前面，黑色的丝绒长裙在暖黄的路灯下泛着柔光，沈烽和林杰落后半步，气氛难得的平和，甚至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松弛感。 忽然，一个小小的身影抱着一大捧鲜红的玫瑰花，急匆匆地跑过，大概是没看路，一头撞在了江妍的腿上。小孩“哎呀”一声，怀里的玫瑰散落了几支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 小孩连忙道歉，声音清脆带着稚气。 他抬起头，看到江妍面容的瞬间，脏兮兮的小脸上那双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充满了纯粹的惊艳和崇拜，“哇！姐姐你长得真好看！你一定是那种…那种在电视上唱歌跳舞的大明星，对吧” 江妍被这突如其来的赞美和童言童语弄得一怔。她低头看着这个穿着单薄旧棉袄、脸蛋冻得通红的小孩，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柔软。 她蹲下身，没有理会沾上灰尘的裙摆，伸手帮小孩捡起地上散落的玫瑰，动作自然而耐心。 “不是哦，” 她笑了笑，声音是沈林二人许久未闻的温和，“姐姐就是个普通人。” 小孩看着江妍帮他整理好花束，重新抱在怀里，大眼睛眨了眨，似乎觉得这位漂亮得不像真人的姐姐太谦虚了。 他犹豫了一下，从那一大捧玫瑰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支开得最鲜艳、花瓣上还带着晶莹雪珠的，踮起脚递给江妍：“姐姐，这个给你！平安夜快乐！” 那支鲜红的玫瑰被一只冻得通红的小手举着，带着最纯粹的善意，递到江妍面前。江妍看着那朵花，又看看小孩真诚的眼睛，愣住了。 几秒钟的沉默后，她伸出手，接过了那支玫瑰。指尖触碰到冰凉的花茎，花瓣的柔软触感异常清晰。 “谢谢。” 她轻声说，目光落在小孩单薄的衣服上，“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呢外面这么冷，你怎么还一个人跑出来卖花” 小孩抱着花束，闻言眼神黯淡了一下，低下头用脚尖蹭了蹭地面，声音小了许多：“姐姐…我的爸爸妈妈他们…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老师跟我说过了，他们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 他没有说“死了”，但那份无言的孤寂和早熟的懂事，清晰地传递出来。 江妍沉默了。雪花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又迅速融化。她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在寒夜里独自谋生的身影，仿佛看到了某种遥远而模糊的共鸣。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从大衣口袋里拿出几张崭新的红色钞票，又从小孩的花束里轻轻抽出两支玫瑰，连同那几张钞票一起，塞进小孩冰凉的小手里。 “姐姐买你两支花，” 她的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就当是…给你的平安夜礼物，好不好早点回家。” 小孩看着手里突然多出来的钱和花，又看看江妍，大眼睛里充满了惊讶和不知所措。 他犹豫地看了看江妍，又看了看钱，最终在江妍平静温和的目光下，乖乖地点了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姐姐”，然后抱着剩下的花，低着头，快步跑开了，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道转角的人流里。 江妍站起身，手里握着那支小孩送的玫瑰，还有自己“买”下的另外两支。 她没有回头，只是默默地将手中多出来的两支玫瑰，一支递向身后的沈烽，一支递向林杰。动作自然得如同呼吸，没有解释，没有言语。 沈烽和林杰看着突然递到眼前的、还带着寒气和雪珠的红玫瑰，都愣住了。 沈烽下意识地接了过来，粗糙的手指碰到冰凉的花茎。林杰也沉默地接过，指尖捻了捻娇嫩的花瓣。 两人看着江妍依旧挺直的、走向前方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手中的玫瑰，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酸涩。 江妍继续往前走着，雪花落在她的发顶和肩头。沈烽和林杰握着玫瑰，默默跟上。 然而，没走出十步远。 江妍的脚步猛地顿住！她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霍然转身，目光锐利如鹰隼般射向刚才小孩消失的那个十字路口方向！ 沈烽和林杰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惊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只见那个卖花的小孩，正抱着那束鲜红的玫瑰，低着头，似乎还在想着心事，浑然不觉地走向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中央！ 而此刻，他正前方的交通信号灯，是刺眼的红灯！ 更致命的是，横向车道上，一辆速度明显过快的黑色轿车，正对着小孩的方向疾驰而来！刺目的车灯撕裂雪夜，引擎的轰鸣声清晰可闻！距离太近，速度太快！眼看惨剧就要发生！ “小心！” 沈烽失声惊呼，身体下意识就要往前冲，但距离太远了！整整一条街的宽度，如同无法逾越的天堑！ 林杰的瞳孔也骤然收缩，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惊骇和无力！他同样鞭长莫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江妍动了！她的反应快得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她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辆失控的轿车，意念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笼罩过去！那辆疾驰的轿车如同陷入了粘稠的泥沼，速度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骤然减缓！ 同时，一股无形的力量轻柔却坚定地托起了小孩低垂的头颅，迫使他茫然地看向了前方刺眼的红灯和那辆近在咫尺、却诡异变慢的车！ 但这还不够！距离太远！减缓的车速在巨大的惯性下依然致命！ 江妍没有丝毫犹豫！她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在沈烽和林杰的惊呼声中，猛地冲了出去！ 高跟鞋在湿滑的雪地上奔跑，发出急促而危险的“哒哒”声！她不顾一切地冲向路中央那个吓傻了的小孩！ 刺耳的刹车声被无限拉长、扭曲！车灯刺眼的光芒将雪夜照亮如同白昼！ 在轿车即将撞上的最后一瞬！ 江妍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将吓呆的小孩紧紧护在怀里，顺势向侧前方奋力一扑！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江妍抱着小孩，两人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翻滚出去，重重地摔在冰冷湿滑的路面上，滑出去好几米才停下！ 雪，还在无声地飘落。 时间仿佛凝固了。 那辆黑色轿车终于刹停在路中央，司机脸色惨白地冲下车。 周围的路人也被这惊险的一幕吓呆了，随即有人惊呼，有人拿出手机拍摄。 沈烽和林杰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用尽全力狂奔过来！ 人群的中心。 江妍撑起身体，顾不上自己手臂和膝盖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第一时间低头查看怀里的孩子。 她黑色的丝绒裙摆被磨破，沾满了泥泞和雪水，手臂外侧的擦伤渗出血丝，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小朋友”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却异常温柔，“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疼” 她仔细检查着孩子。 小孩显然被吓坏了，小脸煞白，但奇迹般地毫发无伤，只是紧紧抓着江妍的衣服，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听到江妍的声音，才“哇”地一声哭出来：“姐姐…我…我没事…呜呜…姐姐你流血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江妍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小孩的背，安抚着。 肇事司机冲过来，语无伦次地道着歉，解释是路面湿滑刹车不及。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手机镜头对着这个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此刻却显得异常狼狈又无比美丽的女人。 沈烽和林杰终于拨开人群挤了进来。看到江妍手臂上的血痕和沾满泥泞的裙子，两人的心都揪紧了。沈烽立刻走过来想检查她的伤势，林杰则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拍照的人群。 江妍却像是没看到他们，她扶着小孩站起来，仔细地替他拍掉身上的雪和灰尘，又整理了一下他怀里那束虽然凌乱却依旧鲜艳的玫瑰。然后，她蹲下身，平视着小孩惊魂未定的眼睛，语气认真而温和： “听着，小朋友，以后走路一定要看红绿灯，要看车，知道吗不能低着头想事情。姐姐这次能保护你，下次…可就不一定了。要保护好自己，嗯” 小孩抽噎着，用力地点点头，小手紧紧抓着玫瑰花茎。 江妍这才站起身。她无视了周围举着的手机和司机不断的道歉，也仿佛没感觉到自己手臂的刺痛。她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几步开外、脸上写满担忧和后怕的沈烽和林杰身上。 两人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她伤势的心疼，有目睹她奋不顾身的震撼，更有一种长久以来盘踞心头的阴霾被彻底驱散的明亮。 江妍对上他们直勾勾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了恐惧，没有了忌惮，只剩下纯粹的、浓烈的、她几乎无法承受的…某种滚烫的情感。她有些不自在地飞快移开了视线，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近乎窘迫的神色。 她拉起大衣的领子，试图遮住手臂上的擦伤，声音带着点强装的镇定和别扭，对着那两个还傻站着的男人低声说道： “看什么看…” “回家。” 说完，她不再理会任何人，转身，抱着手臂，踩着那双沾满泥泞的高跟鞋，有些踉跄却依旧挺直脊背，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细碎的雪花落在她微乱的发间，落在她沾着泥点的黑色大衣上，也落在那支被她紧紧握在手中、在雪夜里显得格外鲜红夺目的玫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