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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前夜，无风，也算不得太冷，荣国府的朱漆兽头大门大开，门廊下高悬的素纱灯笼散发的昏黄光影，在阶前石狮狰狞的轮廓上明明灭灭。白日里喧嚣的宁荣街此刻死寂一片。荣国府院子里，甲胄与刀鞘偶尔相撞的沉闷金铁声，在深沉的夜色里荡开冰冷的涟漪，那是梅清璇麾下三百余女卫，将这座煊赫府邸围成了铁桶。 更深处，安置着明日即将成为靖安侯府新嫁娘的梨香苑，更是森严壁垒，灯火通明处，只有女卫们沉默巡弋的身影，半个男丁的影子也不许靠近。 天色将明未明，东边天际只透出一抹混沌的灰白。梨香苑外一丛枯竹的暗影里，贾宝玉那颗被“林妹妹”、“宝姐姐”填塞得满满当当、又因“退婚”二字煎熬得滚烫的心，在几个贴身小厮——茗烟、锄药、扫红、伴鹤、挑云、引泉——的七嘴八舌怂恿下，终于烧掉了最后一丝理智。 他整了整有些歪斜的束发金冠，深吸一口带着雪末清寒的空气，鼓足勇气，一步踏出了竹影的遮蔽，直直朝着梨香苑那紧闭的月洞门走去。 “林妹妹！宝姐姐！是我！宝玉！” 他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急切，在这片死寂的黎明前格外刺耳。 话音未落，十几道黑影如同从地底钻出的幽灵，瞬间封死了他的去路。清一色的玄色飞鱼服，腰挎狭长的绣春刀，为首女子身形高挑，眉峰锐利如刀削，正是锦衣卫京都中所麾下总旗朱玉锦。她眼神冷得像结冰的深潭，毫无波澜地锁住宝玉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俊脸。 “此乃男丁禁地！锦衣卫奉上令驻防，不得靠近，速退！” 朱玉锦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扎得人耳膜生疼。 宝玉被这阵势惊得一滞，随即一股被冒犯的羞恼直冲头顶。他猛地挺直了腰板，仿佛要以此撑起自己身为荣国府凤凰的底气：“混账！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是堂堂荣国府，我自家府院！我与林妹妹、宝姐姐乃是至亲骨肉！你等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什么上令不过是李珩假公济私罢了，休要拿他来唬我。” “啪——！” 一声清脆响亮到令人心悸的掌掴声，骤然撕裂了黎明前的寂静。朱玉锦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那一掌带着千锤百炼的力道，毫无花哨地扇在宝玉丰润的左脸上。 宝玉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来，眼前金星乱迸，耳朵里嗡鸣一片，整个人像个被抽飞的陀螺，踉跄着向后猛退几步，“噗通”一声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青石地上。半边脸颊火辣辣地迅速肿胀起来，清晰地印着五个紫红的手指印。他懵了，脑中一片空白，只余下脸颊上那火烧火燎、屈辱钻心的剧痛。 “啊呀！宝二爷！” 茗烟几个小厮魂飞魄散，失声惊呼。 茗烟那张瘦长的脸瞬间因暴怒扭曲得变了形，他平日里在府中仗着宝玉的势，也是个横着走的主儿，何曾见过自家金尊玉贵的宝二爷受过这等羞辱眼见动手的是个女子，他心头那点欺软怕硬的恶胆“噌”地就冒了上来。 “反了！反了天了！哪里来的泼妇，敢打我们宝二爷！荣国府也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茗烟唾沫横飞，眼珠赤红，一边跳脚指着朱玉锦破口大骂，一边撸起袖子，露出两条精瘦的胳膊，作势就要扑上去撕打理论。 “拿下！” 朱玉锦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如同刀锋划过冰面。她甚至没有拔刀。 命令落下，如同巨石投入静水。方才还如雕像般矗立的女锦衣卫们骤然动了！动作迅捷如猎豹扑食，精准狠辣。拳脚带着沉闷的破风声，干净利落地落在茗烟、锄药、扫红、伴鹤、挑云、引泉几人身上。惨叫声、骨骼撞击地面的闷响、还有被强行压抑下去的痛哼瞬间交织在一起。 这些小厮平日里不过是仗势欺人的花架子，如何是这些经受过严酷训练、刀头舔血的锦衣卫的对手几个呼吸间，六个人已如滚地葫芦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呻吟，再爬不起来。 唯有那个机灵的寿儿，早在朱玉锦动手扇翻宝玉时便觉不妙，此刻趁着混乱，连滚带爬，兔子般朝着荣禧堂的方向没命地狂奔而去，要去搬老爷、老太太的救兵。 朱玉锦看也不看地上哀嚎的众人，手按腰牌，目光如电扫过挣扎欲起的宝玉和地上横躺的小厮，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宣告判决，清晰地传遍梨香苑外的每一个角落： “锦衣卫京都中所总旗朱玉锦，奉陛下口谕，征用荣国府一日，为靖安侯府诸夫人出嫁之所！违抗圣令者，视同抗旨！统统绑了，押送诏狱候审！” “诏狱”二字，如同两道裹挟着地狱寒气的冰锥，狠狠凿进宝玉的耳朵。他刚被小厮搀扶着勉强支起半个身子，闻听此言，浑身的血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那张原本因掌掴而涨红肿胀的脸，霎时惨白如纸，连嘴唇都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巨大的恐惧如同无形的巨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几乎令他窒息。一股无法控制的温热液体，带着浓重的腥臊气，猛地冲破了束缚，迅速浸透了他华贵的锦缎棉裤，在冰冷的青石地上洇开一小滩深色的、刺目的痕迹。他筛糠般抖了起来，牙齿咯咯作响，连一句完整的求饶都吐不出来，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 茗烟被两个女卫粗暴地反剪了双臂，疼得龇牙咧嘴，却犹自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地嘶喊：“你们这些混账杂碎怎敢知道这是谁家吗荣国府！等老爷太太来了，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放开宝二爷！” 他挣扎着，试图用贾府的余威恐吓这些煞神。 朱玉锦眼底寒光一闪，一步踏前。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她出手快如闪电。只听“咔嚓！咔嚓！” 两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伴随着茗烟骤然拔高又戛然而止、如同被掐断脖子的鸡鸣般的凄厉惨叫——他的双臂被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生生折断！紧接着，朱玉锦的手在他下巴处闪电般一捏一错，“咔吧”一声轻响，茗烟的下巴也被干净利落地卸了下来。惨嚎变成了含糊不清、充满血沫的呜咽，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癞皮狗，软软瘫倒在地，只剩下身体因剧痛而不停地抽搐痉挛。 就在此时，远处回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寿儿带着哭腔的呼喊：“琏二爷！快！快救宝二爷啊！” 贾琏气喘吁吁地奔来，身后跟着同样一脸惊惶的寿儿。他昨夜吃酒睡得沉，被寿儿死命摇醒，听得宝玉出事，又牵扯锦衣卫，心头也是七上八下。他自忖身上还有个五品同知的虚衔，又想着与靖安侯李珩也算私交不错，便匆匆赶来，想着说几句好话，大事化小。 刚转过回廊角，眼前景象便让他倒抽一口冷气：宝玉面无人色瘫在尿渍里抖若筛糠，几个小厮像死狗般躺了一地，尤其茗烟那扭曲的双臂和合不拢淌着口水的下巴，更是触目惊心！女卫们正拿了绳索，要将他们捆成一串。 ～～～～～～～～～～～～～～～～～ 感谢：“再见了.杰克奥特曼”、“小勇郑619”、“爱看小说的老友”、“喜欢你.我的小兜宝”、“休陵的来栖薰”、“喜欢三十岁的女人”等诸位朋友的为爱发电。谢谢支持。 感谢：“好久不见：）”打赏的花。感谢支持。 本章特为：“休陵的来栖薰”老大的催更符加更。十分感谢您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