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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三思的连环打击虽被林薇以巧破力暂时化解，但凤影承受的压力是实实在在的。商路受阻，利润下滑，人员伤亡，组织内部难免弥漫着一股压抑与愤懑的情绪。尤其是玄羽堂出身、性情刚烈的柳七娘，以及那些曾与马贼、匪徒血战过的护卫们，对于这种“打不还手”的憋屈策略，私下里颇有微词。 林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深知士气可鼓不可泄。一味隐忍，若不能让人看到背后的深意与未来的希望，迟早会人心离散。 是日，她召集了赵乾、柳七娘、钱不易三位堂主，以及几位在边境护卫战中表现出色的中层头目，在密室议事。 众人到齐后，林薇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让钱不易详细汇报了近期商业上的损失，又让柳七娘讲述了商队遇袭及护卫伤亡的情况。随着一项项触目惊心的数字和惨烈的细节被披露，密室内的气氛愈发沉重，几位中层头目更是眼泛红光，拳头紧握。 “……情况便是如此。”钱不易汇报完毕，叹了口气，“若非阁主早有准备，动用积累贴补，只怕金匮堂早已入不敷出。即便如此，长此以往，也非长久之计。” 柳七娘更是直接抱拳道：“阁主！弟兄们心里都憋着一股火！我们凤影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武三思欺人太甚！还请阁主下令，让属下带人，哪怕只是给他制造些麻烦，也总好过在此被动挨打！” 几位中层头目也纷纷附和：“是啊，阁主！我等宁愿战死，也不愿如此憋屈！” 林薇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将他们的愤懑、不甘与疑惑尽收眼底。她没有立刻反驳，而是缓缓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幅疆域图前。 “诸位的心情，我明白。”她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看着并肩作战的兄弟倒下，看着辛劳经营的产业受损，我心如刀割，怒火不亚于诸位。” 她的话让激动的众人稍稍平静了一些，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但是，”林薇话锋一转，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的洛阳位置，“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匹夫之勇，只会将凤影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柳七娘：“七娘，你告诉我，若你现在带人潜入梁王府，杀他几个护卫，烧他几间库房，可能伤及武三思根本” 柳七娘张了张嘴，最终颓然道：“……不能。梁王府守卫森严，即便得手，也难伤其筋骨，反而会引来朝廷大军围剿。” “不错。”林薇颔首，又看向那几位中层头目，“你们宁愿战死，是勇士。但你们的血，应该流在更有价值的地方，而不是为了一时意气，白白牺牲，更将整个凤影置于叛逆的绝境！” 她走回座位，双手按在桌案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扫视众人：“我们面对的，不是阿史那祢那样的流寇，而是当朝梁王，圣上亲侄，手握权柄，党羽遍布朝野的武三思！与他正面冲突，无异于以卵击石。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逞一时之快，而是活下去，更好地活下去，直到我们有足够的力量，能够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一位中层头目忍不住问道：“可是阁主，难道我们就只能一直忍下去吗这样被动挨打，弟兄们心里这口气，实在难平！” “忍，并非怯懦，而是策略。”林薇语气坚定，“我等的忍让，不是屈服，而是为了更好的反击。今日之退，是为了明日更大踏步地前进！” 她重新坐定，开始阐述自己的全盘计划，这也是她对武三思敌意的正式回应。 “我们的回应，总结起来便是四个字——示敌以弱！” “首先，商业层面。”她看向钱不易，“钱堂主，从即日起，汇通号及各关联商号，对外宣称因屡遭匪患，损失惨重，资金周转不灵。关闭三成位于繁华地段、但利润受打压最严重的分号。剩余店铺，商品价格适度下调，营造出一种苦苦支撑、濒临倒闭的假象。同时，你可以秘密接触武三思麾下负责商业的管事，表达我们愿意‘投诚’的意向，甚至可以‘低价’转让部分我们掌控的优质货源渠道给他们，以换取喘息之机。” 钱不易眼中精光一闪，立刻领会了林薇的意图：“阁主高明！此举既能减少明面上的损失，保存实力，又能麻痹对手，甚至可能从敌人内部获取情报！” “正是。”林薇点头，“其次，武力层面。”她看向柳七娘，“七娘，玄羽堂及巡边锐士，全面转入静默潜伏期。停止一切非必要的主动出击和侦察任务。对外，我们的商队护卫规模要进一步缩减，甚至可以‘无奈’地解散部分‘雇佣’的护卫，做出无力维持的态势。对内，加强所有据点、训练营的隐蔽与防御，尤其是雏凤营，绝不能让外界察觉其存在。” 柳七娘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这是最稳妥的策略，抱拳道：“属下明白！会约束好手下弟兄，绝不给阁主添乱。”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情报与人心。”林薇看向赵乾，“赵堂主，青鸾堂的任务加重。一要严密监控武三思一党及其关联势力的所有动向，尤其是他们针对我们的下一步计划。二要引导内部舆论，让所有成员明白我们‘示敌以弱’的战略意图，避免因暂时的挫折而士气低落，更要严防内部出现叛徒或被渗透。三要继续在江湖和朝堂散布对我们有利的烟雾，比如渲染我们的‘悲惨处境’，博取同情，或者暗示我们背后仍有若隐若现的‘靠山’，让武三思不敢轻易下死手。” 赵乾肃然道：“阁主放心，青鸾堂必不负所托！” 林薇总结道：“总而言之，我们要让武三思看到，在他的打压下，我们凤影已经岌岌可危，不堪一击。让他产生轻敌之心，让他认为我们已无威胁。当他放松警惕，当他以为胜利在望时，便是我们暗中积蓄的力量爆发之时！” 她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诸位，请记住今日之屈辱！将这份怒火，转化为提升自身、壮大凤影的动力！雏凤营的孩子们在成长，我们的商业网络在调整，我们的情报系统在完善。我们需要时间！而‘示敌以弱’，就是我们争取时间最好的策略！” 一番话，条理清晰，深谋远虑，彻底打消了众人心中的疑虑与愤懑。原来阁主并非怯战，而是在下一盘大棋！之前的憋屈，是为了将来更畅快的反击！ “我等谨遵阁主号令！”众人齐声应道，眼神中重新燃起了斗志与希望。 计划迅速铺开。 汇通号位于洛阳南市的几家分店率先挂出了“盘点歇业”的牌子。钱不易亲自出面，与几家有武氏背景的商号接触，言辞恳切，甚至带着几分哀求，表示愿意低价转让几条稳定的江南丝绸供货渠道，只求能“结个善缘”，让汇通号能“勉强维持”。对方管事趾高气昂，压价极狠，钱不易都“忍痛”答应，做足了弱势姿态。 消息传回梁王府，武三思志得意满，对幕僚笑道：“如何本王早就说过，她林薇不过是个纸老虎！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徒劳！她如今山穷水尽，只能摇尾乞怜了！” 幕僚还是有些谨慎：“王爷，此女狡诈，会不会是诈降” “诈降”武三思不屑地哼了一声，“她拿什么诈商路被断，护卫解散，连狄仁杰那边近来也毫无动静，显然是放弃她了！她如今已是孤家寡人，除了向本王低头，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 他想了想，下令道：“告诉下面的人，她既然识相，那就暂且留她一条生路。那些货源渠道，给本王接过来！至于她的汇通号……哼，就让她苟延残喘吧，正好可以让外人看看，得罪本王的下场！” 与此同时，凤影旗下的商队护卫规模明显缩小，一些原本精悍的护卫面孔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些老弱的保镖。柳七娘严格执行静默命令，巡边锐士如同人间蒸发，再无任何行动痕迹。 这一切，都被武三思的耳目看在眼里，汇报上去，更加深了武三思对凤影已不足为虑的判断。他虽然并未完全撤除对林薇的监视，但关注度明显下降，将更多的精力转向了朝堂上的其他政敌。 而就在这片“衰弱”的表象之下，凤影的根基正在悄然变得更加牢固。 关闭不盈利分号节省下来的资金，被钱不易秘密投入到更隐蔽、利润更高的领域，比如通过康萨保渠道进行的西域珍宝贸易，以及在一些偏远但稳定的州府开设新的、不引人注目的货栈。 解散的“护卫”中，真正的精锐化明为暗，以各种身份潜伏下来，或者进入了雏凤营担任教官。柳七娘则利用这段难得的平静期，对玄羽堂进行内部整训，淘汰不合格者，精炼技艺，尤其是加强潜伏、刺探、反侦察等隐秘行动的训练。 雏凤营内，孩子们的文化与武艺学习进入了更深入的阶段。林薇亲自为他们增加了策论与形势分析课程，引导他们思考朝局、天下。那些关于忍辱负重、韬光养晦的历史故事，也被赵乾巧妙地融入教学之中。 青鸾堂的监控网络则如同无形的蛛网，延伸得更广、更密。武三思党羽的一些不那么核心的机密，开始被凤影悄然掌握。 林薇本人，则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在雏凤营或总部密室，要么指导孩子们，要么与赵乾、柳七娘、钱不易推演未来可能出现的各种局势及应对方案。她知道，示敌以弱是一场危险的游戏，必须时刻保持清醒，拿捏好分寸。 这一日，她收到狄仁杰通过狄春送来的一封简短便笺，上面只有四个字：“潜龙勿用。” 林薇看着这四个字，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狄公这是看出了她的谋划，在肯定她的策略。潜龙在渊，藏锋守拙，非为不用，待时而动。 她将便笺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武三思的敌意，如同一块磨刀石。而凤影，便是那把正在悄然淬炼的利刃。示敌以弱，不过是藏刃于鞘。终有一日，当利刃出鞘之时，必将石破天惊。而现在，她需要做的，就是继续忍耐，继续积蓄，等待那个最佳时机的到来。风雨虽急，潜龙在渊，其志在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