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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作战计划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崇州守军高层激起了隐秘的涟漪。权善才在军事会议上那番“无意”间的透露，以及会后狄仁杰特意留下几名核心将领的“密嘱”，都让这份关乎东城安危和全局反击的“绝密计划”，蒙上了一层真实而紧迫的色彩。 接下来的两日，表面上看，崇州城的防御依旧按部就班，与突厥大军的攻防战惨烈如常。但暗地里，几双锐利的眼睛，正昼夜不停地监视着那几个被“疏忽”的角落——西城那段废弃下水道的出口，南城一处因前日炮火损毁、尚未及完全修复的城墙暗影，以及几名核心将领府邸周边的异常动静。 林薇坐镇都督府，通过“凤影”特殊的联络渠道，接收着来自各监控点的信息。她的心神同样紧绷，既要关注城头的战况，又要留意陷阱的动静，几乎是不眠不休。李元芳则如同蛰伏的猎豹，亲自带领着最精锐的一队人手，在城内几个关键节点之间隐秘机动，随时准备扑出。 第一日，风平浪静。 第二日，白天依旧无事。 直到第二日的深夜，子时将至，距离假计划中的“器械转运”和“夜袭”行动只剩下一个时辰。 负责监视西城废弃下水道出口的“凤影”队员，代号“暗影”，如同壁虎般紧贴在一处残破屋檐下的阴影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他的呼吸被压到最低，耳朵敏锐地捕捉着周围任何一丝声响。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窸窣声，从下水道那布满苔藓和杂草的出口处传来。暗影的精神瞬间高度集中，瞳孔在夜色中微微收缩。 只见那出口处的几丛杂草被轻轻拨开，一个穿着夜行衣、身形矫健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钻了出来。他警惕地四下张望，确认周围无人后，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似乎是以兽骨制成的笛状物，放在嘴边，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是次声笛！一种利用特定频率、人耳难以察觉的声波传递信息的工具！难怪之前的监控一无所获！ 暗影心中凛然，知道自己找对目标了。他没有打草惊蛇，只是死死记住了那人的身形和动作特征。 那黑衣人吹奏了不到三息的时间，便迅速收起骨笛，再次如同泥鳅般滑回了下水道，消失不见。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若非一直全神贯注，几乎难以察觉。 消息几乎在瞬间就传到了林薇和李元芳这里。 “西城下水道，目标出现，使用了次声笛传递消息。”林薇看着密报，眼中寒光一闪，“可以收网了。元芳，务必生擒！要口供！” “明白！”李元芳没有任何犹豫，身形一动，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都督府，直扑西城方向。他早已安排好人手，在下水道可能的几个出口和其连接的内河通道布控。 与此同时，林薇也立刻下令：“通知各埋伏点，目标已确认从西城下水道传递消息，重点监控与下水道系统有连接的几个将领府邸！尤其是……右威卫的人！” 她心中已然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能接触到如此核心的“绝密计划”，又能利用军中负责的部分城防设施（如下水道系统）进行隐秘通讯，此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李元芳的行动迅如雷霆。他亲自带人堵住了下水道通往内河的主要出口，并派高手逆流潜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在下水道一处较为干燥的岔道内，那名刚刚传递完消息的黑衣人，便被李元芳亲手制服，卸掉了下巴，防止其服毒，并搜走了其身上所有可能藏毒的物品。 而当这名黑衣人被押解到附近一处早已清空的民宅，扯下蒙面黑巾，露出真容时，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负责审讯的狄仁杰、林薇、李元芳以及闻讯赶来的权善才，还是感到了巨大的震惊和愤怒！ 此人，竟然是权善才麾下，右威卫的另一名副将——赵振邦！ 赵振邦，军职仅次于权善才，在右威卫中威望颇高，素以勇猛善战着称，前番内奸副将被处决后，他更是被权善才倚为臂助，参与核心军务决策。谁能想到，他竟然就是那个隐藏最深、危害最大的内奸！ 权善才看到赵振邦的瞬间，眼睛瞬间赤红，猛地拔出佩刀，怒吼道：“赵振邦！竟然是你！老子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朝廷，背叛这满城军民！我宰了你！”说着就要冲上去。 “权将军息怒！”狄仁杰厉声喝止，“还需审问其同党及背后主使！” 李元芳上前一步，挡在赵振邦身前，冷冽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瘫坐在地、面色灰败的赵振邦。 赵振邦的下巴已被接上，他惨然一笑，看着暴怒的权善才和面色凝重的狄仁杰等人，嘶声道：“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权善才气得浑身发抖。 林薇走上前，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赵将军，你身为大唐将领，深受国恩，却通敌卖国，致使无数将士枉死，绥州城破，如今更欲陷崇州于死地。你可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一人求死容易，可曾想过你的父母妻儿，宗族亲眷” 赵振邦身体微微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随即又被疯狂取代：“哼！你们休想套我的话！” “并非套话。”林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利用次声笛通过下水道向城外传递消息，此法隐秘，但绝非你一人所能完成。城内必有接应，帮你将情报送至下水道入口，或者，帮你接收来自城外的指令。说出你的同党，以及与你联系的突厥上线，或许……狄公和权将军念在你往日功劳，可上书陛下，保你家人不受牵连。” 打蛇打七寸。对于赵振邦这种人，个人的生死或许可以置之度外，但家族的存续，往往是他们最大的软肋。 狄仁杰适时开口，语气沉痛而带着一丝惋惜：“振邦，你也是军中老人了，何以糊涂至此只要你说出实情，戴罪立功，老夫或许……真能为你争取一线生机。” 权善才虽然怒气未消，但也咬着牙道：“赵振邦，老子虽然恨不得立刻砍了你，但只要你肯招供，说出还有哪些吃里扒外的杂碎，老子……老子可以替你向狄阁老求情！” 威逼、利诱、情感攻势，层层施加。 赵振邦的脸色变幻不定，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他看了看暴怒却仍存一丝旧情的权善才，又看了看目光深邃、给人以无形压力的狄仁杰，最后目光落在神色平静、却句句戳中他要害的林薇身上。 沉默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赵振邦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下去，颓然道：“我……我说……” 他断断续续地交代，城内还有两名他的亲兵负责在固定地点接收他用暗号写好的情报，并趁夜放入下水道特定位置。而与他直接联系的，是突厥默啜可汗麾下“狼卫”的一名副统领，代号“灰狼”，每次都是对方主动用次声笛联系，他只知道对方潜伏在城内，具体身份和藏匿地点，却一无所知。 “灰狼……”林薇与狄仁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果然还有更大的鱼藏在暗处！ “那之前的军械库爆炸，以及几次防御漏洞，也是你泄露的消息”李元芳冷声问道。 “……是。”赵振邦低下了头。 “为何要这么做”权善才痛心疾首地追问，“突厥人给了你什么好处！” 赵振邦脸上露出一丝惨笑：“好处他们抓了我的幼子……我……我也是被逼无奈……”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原来如此！ 然而，就在赵振邦精神松懈，似乎准备和盘托出更多细节时，他眼中却猛地闪过一丝诡异的决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不好！”李元芳反应极快，瞬间出手捏住他的两颊，但已然晚了。一丝黑血从赵振邦的嘴角溢出，他的瞳孔迅速涣散。 “他牙齿里藏了毒！”李元芳脸色难看。这是一种极其隐秘的自尽方式，只有在认定自己彻底暴露、无路可走时才会启动。 赵振邦，这个隐藏至深的内奸，在交代了部分同党后，竟还是以这种决绝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书房内一片死寂。虽然揪出了内奸，清除了一定的隐患，但赵振邦的突然服毒，以及那个代号“灰狼”的突厥高级细作依然逍遥法外，让众人的心头，依旧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阴影。 内奸浮出水面，竟是位高权重的副将。这场隐藏在战争阴影下的较量，远比明刀明枪的厮杀，更加惊心动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