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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如浸水墨的棉絮,沉甸甸压在腾蛟镇外的石桥上。鬼手枯瘦的身子立在桥东头,黑袍下摆被风掀得猎猎响,指节攥得青石板都似要裂开——方才追出镇口时,那枚淬了"腐骨散"的飞镖本已擦着云汐后心的发丝,却被沈墨那小子猛地扑过来挡了去。 肩头三道血口还在渗着黑血,染红了粗布衣衫,那小子竟还能咬着牙拽起云汐往马车里钻。鬼手盯着指甲缝里未干的血渍,喉间碾出一声冷哼:不过是望川茶社一个算账的,也敢用身子挡他的"鬼爪"。 "鬼手坛主。" 身后脚步声轻得像猫爪落地,却带着铁器相磨的冷硬。鬼手回头时,左护法玄铁已单膝跪地,黑巾覆面的脸只露一双鹰隼眼,正扫过石桥上蜿蜒的血迹;右护法青蛇半屈着膝,裙摆扫过石板时,藏在裙角的毒鳞发出"沙沙"轻响,活像有无数小蛇在石缝里爬。 "防守图被望川余孽劫走了。"鬼手的声音比晨雾还凉,腕间蛇形银镯随动作滑到小臂,"往知音涧去了。" 玄铁的声音骤然发紧,像两块烧红的铁撞在一处:"知音涧苏慕远藏在那儿"腰间铁尺被他攥得"嗡"地颤了颤。 "不止苏慕远。"鬼手舔了舔泛青的指甲,眼底狠戾翻涌,"方才那丫头甩鞭时,鞭梢绕树影转了三圈,最后落在我肩头那下,是白云阁的'流影鞭法'。苏清和死了二十年,这鞭法除了他女儿苏云汐,江湖上再无第二人会。" 青蛇猛地抬头,指尖缠绕的毒丝"啪"地绷直:"苏云汐那《应潮谱》......" "就在她身上。"鬼手打断她,声音压得像淬了冰,"更要紧的是,林舟也在知音涧。" 玄铁和青蛇同时僵住。玄铁黑巾下传来倒抽冷气的声响,青蛇指尖的毒丝竟簌簌抖了起来——那可是能破藏锋谷"七星阵"的引气穴,教主闭关前特意嘱咐过的要紧人物。 "教主说过林舟的用处。"玄铁沉声道,"属下带五百锐士抄断魂崖栈道,定能在他们进涧前截住。" 鬼手摆了摆手,从怀中摸出块乌木令牌。令牌上"黑风"二字刻得扭曲狰狞,边缘泛着乌光,像是用活人血浸透的。他摩挲着令牌,眼尾皱纹里藏着阴鸷:"小打小闹没用。苏慕远敢把知音涧当据点,必是有恃无恐。那老东西在望川茶社藏了二十年,手里定有咱们不知道的底牌。" 青蛇凑近半步,毒丝在指尖绕了个圈:"坛主的意思是......" "去传教主令。"鬼手突然将令牌掷给玄铁,令牌在空中划过道黑影,"黑风教,倾巢出动。" "什么"玄铁接住令牌的手猛地一沉,青蛇更是惊得后退半步,"坛主,您是说......要请教主出关" 黑风教规矩,除非面临灭教之险,教主从不轻易出关。如今不过是劫走半卷图、带了本谱,竟要动倾巢之力 鬼手冷笑一声,转身望向知音涧的方向。晨雾里,那片山影像头蛰伏的巨兽,山尖隐在云里,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寒气:"你们当苏慕远带的是普通余孽林舟的引气穴,《应潮谱》的招,再加半卷藏锋谷的防守图——这三样凑在一处,若是让他们在知音涧扎下根,将来藏锋谷联合白云阁旧部反扑,咱们黑风教连退守的地方都没有。" 他顿了顿,指节敲了敲石桥栏杆,栏杆上的青苔簌簌往下掉:"何况......《应潮谱》里藏着玄铁老祖都没参透的心法,教主闭关前早就惦记着。这几样东西,绝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玄铁握紧令牌,黑袍下的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属下这就去传令!三日内,教中十二坛主、二十八香主,连同关外血狼营,一并集结到知音涧外月眉峰下!" "等等。"鬼手突然抬手,眼尾扫过青蛇,"青蛇,你去备'化骨烟'和'穿甲弩'。知音涧山路窄,两边是峭壁,正好用烟把他们熏出来,弩箭钉死栈道,让他们插翅难飞。" 青蛇躬身应下,指尖毒丝轻颤:"属下这就去毒蛊堂,让堂主把新炼的'蚀心粉'也带上——这粉见血封喉,沾着皮肉就烂,对付那伙硬茬正好。" 两人正欲转身,鬼手突然补了句:"还有件事。"他弯腰捡起沈墨方才掉落的块玉佩,玉佩上刻着个"沈"字,边角已被磨得光滑,"沈墨那小子也在马车上。" 玄铁和青蛇对视一眼,齐声应下。玄铁转身时,铁尺在腰间"哐当"撞了下,身影很快没入晨雾;青蛇则像条真正的蛇,脚步轻得没声息,裙摆扫过石板路,只留下缕淡淡的腥气。 石桥上只剩鬼手一人。他捏着那块玉佩,指腹摩挲着"沈"字,突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在晨雾里飘着,像荒坟里的鬼哭。 "不过......"鬼手望着知音涧的方向,眼尾皱纹里爬满狠戾,"再硬的骨头,也得在黑风里磨碎。" 三日后,月眉峰下。 这里是知音涧外唯一的通道,两边是刀削般的峭壁,中间窄路仅容两匹马并行。此时路两旁的山坡上已站满了人,黑风教教徒们穿着黑袍,手里握着刀枪,脸上带着悍戾之气。十二坛主站在前排,个个腰悬兵器,眼神如鹰;二十八香主分列两侧,身后跟着各自的教徒,黑压压一片,竟有将近千人! 玄铁站在最前面,手里攥着那枚乌木令牌。他望着远处山路,眉头紧锁——按约定时辰,血狼营该到了,怎么还没动静 "左护法,"身后传来青蛇的声音,她刚从毒蛊堂回来,手里提着个黑布包,包里鼓鼓囊囊的,"化骨烟和穿甲弩都备好了,蚀心粉也带了二十斤。血狼营呢" 玄铁摇头:"还没到。教主那边......有消息吗" 青蛇抿了抿唇:"玄冰洞守洞的教徒说,教主还没出关,只传了句话,让咱们听鬼手坛主号令。" 玄铁眉头皱得更紧。教主不出关,鬼手虽武功高强,却终究是坛主,压不住十二坛主里那几个桀骜的主——尤其是"血狼坛"坛主血屠,当年跟着教主打天下,一向不服旁人。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玄铁抬头,只见一队骑兵从山路尽头奔来,个个穿着狼皮甲,脸上画着血纹,正是关外的血狼营。领头的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腰间挂着把狼牙棒,正是血屠。 "血屠坛主。"玄铁迎上去,沉声道,"为何来迟了" 血屠勒住马,咧嘴一笑,露出黄黑的牙:"路上遇着几个藏锋谷的探子,顺手宰了,耽误了点时辰。"他跳下马,拍了拍玄铁的肩膀,力道重得玄铁踉跄了下,"鬼手坛主呢这么大的事,他倒躲起来了" 玄铁皱眉:"坛主去查知音涧地形了,让咱们先等着。" "查地形"血屠嗤笑一声,"一个破山沟,有什么好查的直接杀进去就是!知音涧能有几个人苏慕远更是个快死的老东西,怕他们不成" "血屠,你倒是威风。" 冷冽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众人回头,只见鬼手从山坡后走了出来。他还是那身黑袍,手里握着根蛇头拐杖,拐杖头的蛇眼闪着绿光。他走到血屠面前,抬头望着他,眼尾皱纹里藏着阴鸷:"让你等片刻,就耐不住性子了" 血屠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发作——鬼手深得教主信任,武功也确实比他高。他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我倒要看看,这次怎么拿下知音涧。" 鬼手没理他,转身对玄铁和青蛇道:"知音涧里有三条岔路,左边通落雁崖,是死路;中间通听涛谷,谷里有水;右边通连环洞,听说洞里有机关,苏慕远说不定会躲去那儿。" 他顿了顿,指了指山坡:"玄铁,你带三千锐士守左边岔路,用穿甲弩钉死栈道,别让他们从落雁崖跑了。青蛇,你带人守右边岔路,把化骨烟和蚀心粉备好,若是见人进连环洞,就把烟往洞里灌。" 玄铁和青蛇齐声应下。 鬼手又看向血屠:"血屠,你带血狼营守中间岔路。你的人擅长骑兵冲锋,虽山路窄,但若他们从听涛谷出来,你就带着人冲上去,别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血屠哼了一声:"知道了。" "剩下的人,跟着我。"鬼手环视众人,声音陡然提高,"咱们从正面进知音涧,逼他们往岔路退。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防守图和《应潮谱》,绝不能丢!" "是!"众人齐声应和,声音震得山谷都在抖。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众人抬头,只见一朵黑云从山后飘来,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血屠眯起眼:"那是什么" 鬼手的脸色猛地变了。他盯着那朵黑云,喉间喃喃道:"是教主的'玄风幡'......教主出关了!" 话音刚落,黑云已飘到月眉峰上空。云里落下一道黑影,稳稳地站在一块巨石上。 来人身穿黑袍,比鬼手的更宽大,袖口和领口绣着银丝暗纹,腰间系着条玉带,手里握着根玉杖。他脸上覆着张青铜面具,面具上刻着繁复的花纹,只露一双眼睛——那双眼像深潭,不见底,透着股让人胆寒的威严。 正是黑风教教主,墨渊。 众人见状,纷纷跪地:"参见教主!" 墨渊没说话,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落在鬼手身上时,微微顿了顿:"鬼手,你说的那几样东西,都在知音涧里"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穿透力,清晰传到每个人耳里。 鬼手躬身道:"是,教主。防守图、《应潮谱》、林舟,还有苏慕远和沈墨,都在里面。" 墨渊点了点头,玉杖在巨石上轻轻一顿。"咚"的一声,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既然都在,那就不必分岔路了。"他缓缓道,"玄铁,你带所有人,从正面进知音涧。血屠,你带血狼营绕到听涛谷后面,堵住他们的退路。青蛇,你把化骨烟和蚀心粉都用上,除了林舟,别留活口。" 众人皆是一惊——教主竟要赶尽杀绝 墨渊的目光落在远处的知音涧,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勾起抹冷笑。 他抬手一挥:"出发!" "是!"众人齐声应和,起身往知音涧走去。 鬼手跟在墨渊身后,看着他宽大的黑袍在风里飘着,心里竟有些发慌。教主这次出关,比三年前更威严,也更狠戾——他总觉得,这次知音涧之行,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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