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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还在响,最后一声余音撞在宫墙上,震落了檐角的一粒尘。 沈知微的手指从栏杆上抬起,指尖沾了一层薄灰。她没有擦,只是将手收进袖中,转身看向裴砚。 他站在原地,目光仍停在午门方向,脸上没有多余表情,但肩膀比刚才松了些。诏书已读,民心已定,接下来的事,该由他们来做了。 “该办了。”她说。 裴砚转头看她,点头。他抬手,掌心向下轻轻一压。 内侍立刻动了。四名老宫人捧着朱漆托盘从偏殿走出,脚步整齐,每一步都落在同一节拍上。托盘上盖着明黄绸布,底下是凤印的轮廓。 六宫嫔妃陆续到场。她们站在广场两侧,按品级站好。有人穿正红翟衣,有人着浅青采衣,发间珠翠映着晨光,却没人敢抬头。 沈知微走下高台。她的裙裾扫过石阶,步子不快,也不慢。她经过惠妃身边时,对方微微低头,嘴唇抿成一条线。 她没停留。 走到广场中央,她停下。风从东边吹来,掀了掀她的袖口。 裴砚跟上来,站到她身侧。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清晰传开:“自今日起,凤印归沈氏知微。六宫事务,无论大小,皆由皇后裁决。若有违逆——”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视同抗旨。” 没有人出声。 内侍跪地,将托盘举过头顶。明黄绸布被掀开,凤印露出全貌。赤金打造,双凤朝日为钮,印面刻着“母仪天下”四字。 沈知微伸手。 她的手掌覆上印柄时,感觉到一股沉。这东西不烫,也不冷,只是重。她握紧,将它拿了起来。 六宫静默。 她把凤印举到胸前,让所有人都能看见。 “我知诸位心中或有疑虑。”她说,“先皇后在时,规矩森严,无人敢越。如今我接此印,不是要改旧制,而是要守宫规、安人心、理内务。” 她顿了顿,视线落在惠妃脸上。 “若有事,可当面陈情。若想背后议论,也随你们。但我只说一句——从今往后,后宫之事,我说了算。” 惠妃的手指动了一下。 沈知微收回目光,转向裴砚。 他看着她,眼神里有一丝极轻的笑意。 “你做得很好。”他说。 然后他提高声音:“朕的六宫,唯你一人主事。谁若不服,现在就站出来。” 没人动。 没人说话。 裴砚缓缓环视一圈。“那就跪下。” 六宫嫔妃依次跪地。 从最年长的惠妃开始,到最末位的采女,一个接一个,膝盖触地的声音连成一片。 “皇后千岁。”她们齐声道。 沈知微站在中央,手握凤印,听着这一声声“千岁”。她没有立刻叫她们起身,也没有说话,只是站着。 这一刻,她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前世被按在祠堂里,嫡母李氏指着她的鼻子说“贱婢之女,也配称小姐”;想起雪鸢端来那碗药时,心里想着“喝了这碗,你就再也翻不了身”;想起裴昭在暗处冷笑,等着她犯错,等着她死。 那些人都不在了。 或者,即将不在。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凤印,然后抬起手,轻轻一挥。 “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仍低着头。 沈知微走到惠妃面前。 “你有话要说”她问。 惠妃抬眼,神色复杂。“皇后掌权,本宫自然遵从。只是……宫中旧例,每月初一要祭拜先皇后灵位,不知今后是否照常” “照常。”沈知微答得干脆,“不只是祭拜,凡先皇后定下的规矩,只要合理,一律保留。我不做废立之人,只做执守之人。” 惠妃嘴唇动了动,终是低头:“臣妾明白了。” 沈知微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高台。 裴砚跟在她身后。 两人并肩而立,俯视整个广场。 “你觉得她们真服了”他低声问。 “现在还不。”她说,“但会的。权力不是靠心声听来的,是靠行动立住的。” 裴砚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刚才用了系统。” 她没否认。“用了。就在惠妃跪下的时候。” 三秒心声浮现—— 【她比我想象的更狠】 【但她没杀我,说明还有退路】 【从此宫中再无冤魂】 她说:“有些人,已经明白了。” 裴砚看着她侧脸。“你总是比我想得快。” “不是快。”她说,“是我不想再等。遗诏能安天下,但安不了六宫。只有让她们亲眼看见谁掌权,亲耳听见谁下令,亲自跪下去喊那一声‘千岁’,才算真正归心。” 裴砚点头。 他伸出手,指尖碰到她的手指。 两人没有握紧,只是让手贴在一起。 广场上,六宫嫔妃陆续退下。有人走得快,有人走得慢,但都离开了。 只剩他们还站在高台上。 风吹得急了些。 沈知微忽然抬手,将凤印递给裴砚。 他接过,看了一眼,又递回来。 “这是你的东西。”他说,“别再交出去。” 她接过,握紧。 “不会了。”她说,“这次我拿稳了。” 裴砚看着她,忽然问:“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的样子吗” 她笑了一下。“记得。你在校场练兵,一身黑甲,满脸血污,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那你怕吗” “怕。”她说,“但我知道,这个人能活到最后。” 裴砚也笑了。 他抬手,替她扶正了发间的白玉簪。 “现在是你撑着这个家了。”他说。 沈知微望着远处,六宫屋檐连成一片,像海浪般起伏。阳光照在琉璃瓦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她开口:“不是我撑着,是我们。” 裴砚点头。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台阶上传来。 一名内侍疾步走上高台,跪地禀报:“启禀陛下、皇后,王妃送来密信,说是西北女子学堂选址已定,明日便可动工。” 沈知微接过信,打开看了一遍。 她抬头,对裴砚说:“她们等不及了。” 裴砚看着她。“那就别让她们等。” 沈知微将信折好,收入袖中。她转身,面向宫门方向,手里的凤印沉甸甸的,却没有半分要松开的意思。 风吹起她的衣袖,她站在高台边缘,身影被阳光拉得很长。 她抬起右手,轻轻敲了三下栏杆。 节奏和之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