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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砚的手还扣着她的手腕,力道未松。沈知微抬眼看他,声音压得低:“他想活命,但更怕说出背后的人。” 她话音刚落,便退后半步,将押跪在地的黑衣人往前一推。火把光映在他脸上,那双眼睛仍不低头。 “诸位都听好了。”沈知微开口,目光扫过四周御林军与水师将士,“此人是前朝遗族首领,藏身五年,修缮秘窟,只为引我们入局,制造皇后遇刺假象,动摇国本。” 人群一阵骚动。 那人突然抬头,嗓音沙哑:“我不是什么首领!我只是个守墓人!先帝无道,百姓流离,我等不过是想还天下一个公道!” 沈知微冷笑,指尖悄然启动心镜系统。三秒静默,对方心底念头清晰浮现——“只要不说裴昭还活着,我就还有用,他们不会杀我。” 她收回手,扬声说道:“他说,藏匿五年,只为点燃复辟之火。如今火已燃起,只等朝廷内乱,外敌便可趁虚而入。你们说,这样的人,该不该诛” 将士们沉默。 裴砚站在她身侧,剑眉紧锁。他缓缓抽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石室入口:“既然你要为民请命,那就让这山河作证。” 他大步上前,一脚踹开残破木门,走入石室。 里面尘土未散,朱砂红叉仍横贯地图中央。他抬脚踩上石台,一脚将刻图踏裂。石屑飞溅,机关残件滚落角落。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龙脉弱点’”他冷声问,“靠一张假图,就想毁我大周根基” 黑衣人伏在地上,肩膀微微发抖。 裴砚转身走出石室,站到崖边高处,面向众将:“此窟乃逆贼巢穴,藏图设局,意图谋逆。今日朕亲临此地,只有一个命令——彻底摧毁,不留痕迹。” 水师将领快步上前抱拳:“遵旨!末将领命!” 沈知微招手,那名将领立刻靠近。她低声吩咐:“调火油十桶,炸药二十斤,沿岩缝铺设,重点引爆地下空腔。务必确保整座山体塌陷,堵死暗河出口。” 将领一愣:“若暗河水路被封,下游恐有洪患。” “我已经查过地形。”她语气平静,“三日之内会有一场大雨,正好借势冲垮残骸。你现在就去准备。” 将领不再多言,迅速下令布阵。 火油倾倒进裂缝,引线一路缠绕至洞口。士兵们退至安全处,只等一声令下。 沈知微走到被押跪的首领面前蹲下:“你刚才说想还天下公道那你告诉我,什么叫公道” 那人咬牙不语。 她站起身,看向裴砚:“点火吧。” 裴砚抬手挥下。 轰的一声,火焰顺着引线窜入洞中,紧接着是一阵剧烈震动。整座断崖都在摇晃,碎石从上方滚落。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夜空。 洞内传来接连爆炸,支撑石柱一根根断裂。巨大的岩石砸下,将石室彻底掩埋。最后一点火苗也被落石压灭,浓烟滚滚升腾。 沈知微站在高处,看着那片废墟。风卷着灰烬扑在脸上,她没有躲。 “火种若在人心,那就连根拔起。”她说。 裴砚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你早就知道他们会用百姓做文章。” “我知道。”她点头,“所以不能留一丝幻想。只要还有一个据点存在,就会有人相信复辟可能。” 远处江面停泊着数艘战船,灯火通明。水师已列队待命。 她转身走向岸边,脚步沉稳。登上主舰甲板时,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将领紧跟其后:“娘娘,接下来如何处置俘虏” 沈知微立于船头,回望那片仍在冒烟的断崖。脑中最后一次闪现那人的心声——“死不足惧,只盼血脉延续……” 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目光如铁。 “传令下去。”她声音穿透夜风,“凡与前朝有关联者,不论男女老幼,一律流放岭南,永世不得回京。” 将领脸色骤变:“这……是否过于严苛其中不乏妇孺,且多年隐居乡野,并未参与谋逆……” “正因为是妇孺,才最危险。”她打断,“今日饶一个孩童,明日他就会长成新的首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她转过身,直视众人:“我知道你们觉得狠。可乱世之中,仁慈就是纵恶。他们等了五年,不是为了养老,是为了翻盘。我们不能赌。” 船上的将领们无人再言。 裴砚缓步走上甲板,站到她身旁。他看了她一眼,随即抬手示意众人肃静。 “爱妃所言,即朕之意。”他声音不高,却重如千钧,“从今往后,前朝余党,格杀勿论。流放令即刻执行,违令者,以同谋论处。” 将领们齐声应诺。 沈知微望向江面。黑暗中,一艘艘战船静静停泊,像一头头蛰伏的猛兽。 “岭南那边,安排好了吗”她问。 “已在沿途驿站备好粮草和囚车。”水师将领答,“第一批三百人,明日清晨启程。” “不够。”她说,“再去查,所有曾供奉前朝牌位的家族,全部列入名单。一个都不能漏。” “是!” 她不再说话,只是盯着远方。 江风呼啸,吹乱了她的发丝。她伸手扶了扶鬓角,动作很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裴砚站在她身后半步,忽然开口:“你觉得裴昭还在北狄” 她没回头:“我不知道。但我确定一件事——只要有人还想推翻这个朝廷,我们就必须比他们更决绝。” “所以你要把所有人赶尽杀绝” “不是赶尽杀绝。”她终于转过身,“是让他们明白,这条路走不通。只有当他们知道连孩子都会被流放,才会真正放弃。” 裴砚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道:“你变了。” “我不再天真了。”她说,“以前我以为只要守住规矩,就能活下去。现在我知道,有时候,规矩本身就是刀。” 他没再问。 夜更深了。江面上的雾气开始升起,笼罩着整支舰队。 沈知微走到船舷边,伸手摸了摸冰冷的木栏。她的手指在一处刻痕上停住——那是旧年水战留下的箭痕,深浅不一,像一道陈年的伤。 她低声说:“通知兵部,加强沿海巡防。另外,把辽东疫情的药单再核一遍,别让人趁机混入药材里动手脚。” 水师将领领命而去。 裴砚走到她身边,望着漆黑的江水:“接下来,你还打算做什么” 她望着远处京城的方向,眼神不动:“等一个人回来。” “谁” 她没回答。 江风猛地一卷,吹熄了船头一盏灯笼。火光骤灭的瞬间,她抬手按住了腰间的匕首。 船身轻轻晃了一下。 她忽然转身,对刚走下甲板的将领道:“把关押首领的囚车移到主舱,加派四名亲卫看守。今晚任何人不得靠近,包括宫里来的传令太监。” 将领立刻应声而去。 裴砚看着她:“你不信宫里” “我不信任何人。”她说,“尤其是现在。” 她走回船头,站定。 江雾越来越浓,远处的山影几乎看不见了。战船像钉在水面的钉子,纹丝不动。 她抬起手,指尖划过唇边。 那一瞬,她仿佛又听见了地下暗河的水声,幽深不断,像是从未停止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