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云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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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凡骨不断退去,山门前逐渐安静。 接连测出十数黄骨后,场上的气氛开始逐渐转向紧张—— 黄骨虽低,但已具入门资格,此刻皆被接引至山道一侧,由黄衣弟子护送入侧殿等候第二关试炼。 而在另一侧,人数极少的玄骨之列则单独排列,每出现一人,便引发一阵窃语。 突然,测骨罗盘前再度泛起灵光,一对童男童女缓步上前。 那童女肌肤胜雪,眸光清澈,一上场便吸引不少人目光。她正是董香。 她静静走到罗盘前,毫无犹豫地将手覆上。 “——轰!” 罗盘之上骤然闪现耀眼青金灵光,一股磅礴灵压轰然散开,周围黄衣弟子瞬间退后一步,连远处几位内门代表都神色一变。 测骨弟子怔了一息,随即惊声高呼: “二品地灵骨!!!” 全场哗然! 地灵骨——不知多少年才出一位,乃天赋与潜力皆近顶尖之灵骨。 齐观子眼中骤然亮起光彩,连连颔首: “好,好,好……不愧我幻仙门今日机缘。” 他一挥袖,直接道: “此子天赋卓绝,无需参加后续试炼,直接入外门。” 话音落下,四峰代表果然如火药桶瞬间炸开。 赵崇云最先踏前一步,笑嘻嘻道: “这小妹妹眼神清澈,骨中带火,我六道峰极擅体术,最适你这等灵骨修行,不如来我这吧” 林静语冷哼一声: “灵骨太纯,反而最易走火入魔,你那‘六道混元’若用不得法,恐毁她根本。” “我绝情峰,心法专修元神清净之术,保她魂骨两清,才最适合。” 胡景行眉目一凝,冷声插话: “断剑峰不说虚的,讲究实打实的实力。地灵骨若沉于清修,岂不可惜来我峰,我教她以力证道,百年之内踏入第三境界,也不是奢望。” 何修远依旧温文尔雅,摇着折扇笑道: “你们吵什么,她都还没说话。小师妹,还请自行选择,莫被几句空话蒙蔽了心。” 场中再起骚动。 齐观子微微皱眉,沉声开口: “此女天赋极高,各峰争夺亦属常理。既如此,便由她自己决定去向。” 话音一落,董香微微愣住,眼神在几人间徘徊,不知如何抉择。 这时,一道熟悉却淡淡疲倦的声音传来—— “香儿。” 董香抬头望去,是六元门的老道。 他神色平淡,目光深远: “你天赋极高,修行之路须看根性与方向。” “这四峰之中,最适合你的,应当是——归云峰。” 董香乖巧点头:“是,爷爷。” 随后便朝何修远轻轻福了一礼: “弟子……愿入归云峰。” 何修远顿时朗声大笑,折扇一收,气质温润如春: “好眼光,好眼光——小师妹,这是你做过最对的选择。” 其余三人皆露出几分失落,林静语撇嘴不语,胡景行一甩袖,赵崇云叹了口气。 董香临走前,转头看向尚未测骨的陆离,认真说道: “陆离弟弟,你也别去其他峰啊,要和我一块进归云峰才好。” 陆离闻言,只是低头一揖,语气平淡而礼数周全: “董香小姐放心。仙长有恩在上,我自当尽力而为。” 他语罢,轻轻抬眼看着那辉煌夺目的归云峰方向。 只是——地灵骨,方可择峰而入;黄灵骨,只能“尽力而为”。 董香离开石台后,余波未散,场中弟子仍在窃窃私语。 二品地灵骨,哪怕在幻仙门千年招生中也不多见,此刻被四峰疯抢,齐观子都亲自定夺资格,如何不引发震动。 而她身后那个布衣男童,也随之走上石台。 男童布衣破烂,身材瘦削如鸡仔,皮肤有些苍白,一双眼藏在阴影下,不卑不亢地走到测骨罗盘前。 黄衣弟子刚要催促,忽然一名外门试炼者小声说了句: “他是和地骨女孩一起来的。” 那声音虽小,却瞬间传遍人群。 “是那个和董香一同来的孩子!那地骨女孩还亲昵的称呼他为弟弟!” “莫非是灵骨双杰” “不会吧,那小子看着太……普通了,穿得也破烂,看起来都瘦脱相了……但是能和地骨一同前来,难不成真有特殊” 一时间,不少人屏住了呼吸,隐隐生出一丝期待。 黄衣弟子眉头微动,也没吭声,静看他动手。 陆离抬手,一掌覆上罗盘,指尖微凉。 灵气入骨。 下一刻,罗盘之上浮起淡淡黄光,才闪了一瞬,便黯然熄灭,像是蜡烛上的最后一抹火星。 “——四品黄灵骨。” 声音平淡。 没有惊呼,没有灵光冲天,没有齐观子的赞赏,也没有代表弟子踏前。 寂静。 空气仿佛沉了一拍。 片刻后,人群中一阵轻轻的叹息传来。 “哎……黄骨。” “和地骨一起出现,结果只是个下品灵骨……” “终归只是走了后门。” 那黄衣弟子目无表情,抬手一指远处山道: “去那边站着吧,黄骨弟子列队,准备第二关试炼。” 陆离点头,一言未发,静静收回手掌,转身离开石台。 他的背影很直,步子沉稳,仿佛没听见任何人言,连目光都没在任何人身上停留。 但他的拳,却在袖中缓缓握紧。 站在高台处的董香愣了一瞬,眼睛转了两圈,望向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困惑地问: “他怎么去了那里他不是我的……他为什么不能来归云峰” 她声音不高,但清清楚楚地传入何修远耳中。 何修远含笑摇头,语气温和却带着疏远: “小师妹,那孩子不过四品黄骨,勉强入门罢了。” “资质低劣,如无奇遇,此生不过第一境界。我们归云峰讲究神魂清澈、资质通灵,他入不得。” “况且,第二关未过者……多半活不下来。” 董香眼神一怔,明显没想到他会说得如此直白。 她眨了眨眼,看着山道下那日渐模糊的背影,一种奇怪的感觉悄然浮上心头。 她从小在六元门长大,爷爷疼她,同门敬她,凡事有求必应。 她从未经历过这种“你与他不是一类人”的分界。 董香忽然抬头,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何修远。 这位归云峰内门天骄,气质儒雅,白衣如雪,腰悬玉佩,笑容温润,每一个动作都带着难以言喻的从容与尊贵。 他说话时,周围弟子无不垂首聆听;他转身时,连山风都仿佛拂得柔和些许。 丰神如玉,举止若仙。 她目中不由露出一丝向往与痴迷。 这就是仙门中真正的上位者。 但今日,那位儒雅如风的何师兄,那位众弟子眼中的天骄,亲口告诉她: “以后少和那类人打交道,他们注定不是我们这样的人。” 而就在山道那边—— 那道布衣少年背影,早已走入黄骨弟子的队伍之中。 他穿着一身洗得泛白的粗布短衫,肩上衣角已经裂开一线。 他的身形瘦削得过分,脖子上浮着浅浅的青筋,像是吹风就会倒的野草。 人群中,他不起眼得像块石头。 他也从未抬头,未回头,只是在最末列的影子里,低低站着,仿佛他本就属于那里。 董香忽然怔了怔。 眼前的一切仿佛被拉远—— 何师兄如琉璃仙人,仿佛天上星辰; 陆离却像山林中一只瘦小的野雀,风一吹就散了。 她第一次意识到,那是她与他之间,真正的差距。 是修为是出身是天赋还是……命。 她不懂,只觉得心里有一点地方微微发紧,说不清。 一股她未能言说的“拉扯感”,在她童稚的意识中悄然裂开。 她想喊他——像平时那样喊“陆离弟弟”,让他也来归云峰; 可她忽然意识到,旁人会怎么看何师兄会怎么想 她低下头,不知为何,感到一丝羞耻。 她缓缓走近何修远,略微怯意地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说道: “何师兄说得对……他才不是我弟弟,不过就是我的一奴仆罢了。” 这话说出口,她心里却忽地有些酸涩,不明所以。 何修远笑着点头,轻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就对了。” 高台下,六元子始终未曾说话。 他望着孙女那道乖巧站在何修远身边的身影,眼底终于浮出满意之色。 “交好归云峰的天骄,这才是你未来立足之本。” “至于陆离……” 他低头看向山道另一侧,那个站在人群尽头,默默无声的布衣少年。 “他不过是随手牵来的一条忠犬罢了。” “有用,就留;没用,便杀。” 那边,陆离站在黄骨弟子之列,静静望着前方石阶,没有回头。 他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知道董香看了他一眼,知道她问了那句“他怎么去了那里”。 他也听到了何修远的回话。 更听到了她亲口说: “他不过是我的奴仆罢了。” 陆离的眼角没有颤动,心口也没有一丝波澜,只有那枚藏在怀中、贴着胸膛的诡骨,正在缓缓发热。 像是在回应。 他本以为董香天真无邪,和他人并不一样。 但是这天,他第一次知道: 在这仙门之中,“资质”就是命运。 你是地骨,他们争你、敬你、为你开道; 你是黄骨,他们笑你、轻你、让你去赌生死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