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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的风，刮过镇国公府高耸的檐角，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低泣。府内却是一片死寂，一种风暴过后、等待裁决的压抑笼罩着每一个角落。 萧瓷坐在窗边，指尖微微发凉。桌上的烛火不安地跳动了一下，映照着她沉静却隐含锐利的眼眸。 她如今的院落，已非昔日破败光景。自秋猎时，她于危急关头出手，以一手神乎其技的医术将突发恶疾、奄奄一息的老国公萧震从鬼门关拉回后，她在这府中的地位便悄然不同。老公爷的病榻前，她不顾嫌疑，果断施针用药，镇定自若的气度与起死回生的手段，不仅震住了慌乱的人群，更赢得了老公爷毫不掩饰的赞赏与怜爱。 药煎好了，萧瓷亲自端着，走向老公爷休养的主院。沿途的下人见到她，纷纷躬身行礼，态度恭敬中带着一丝畏惧，与从前视而不见或鄙夷唾弃的模样判若云泥。 权力和价值的转变，往往就是如此现实。萧瓷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份恰到好处的、带着对祖父忧心的恭谨。 老公爷的屋内药香弥漫，但气息已趋于平稳。见到萧瓷进来，靠在引枕上的萧震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皱纹都舒展开来：“瓷丫头来了，快过来。祖父喝了你这几副药，觉得比那些太医开的方子受用多了。” “祖父洪福齐天，身子底子好，才能药到病除。”萧瓷温婉一笑，上前细致地喂药，动作轻柔专业，“再静养一段时日，必能恢复如初。” 老国公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看着她，叹了口气：“这些年，委屈你了。你父亲他……唉，糊涂！” 萧瓷垂眸，长睫掩盖住眼底的情绪：“孙女不敢。父亲有父亲的难处。”她不会在此刻诉苦，那样反而落了下乘。这种恰到好处的懂事，更让老国公心生怜惜与愧疚。 “好孩子。”老国公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这个家，只要有祖父在，断不会再让人欺辱了你去。”这话，已然是一种明确的表态和承诺。 喂完药，又细细叮嘱了注意事项，萧瓷才退了出来。她知道，老国公的这份关爱是她目前最重要的护身符之一，但真正的风暴，从来不在内宅，而在那九重宫阙之中。 过了些时日，世子来到萧瓷的小院，忧心忡忡的与萧瓷说：“三妹妹，祖父和父亲又被宣进宫了，福祸未知……”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灯火通明，气氛却比屋外的寒冬更冷上几分。 皇帝面沉如水，手指轻轻敲打着龙案上那份关于沈氏勾结宫中势力、谋害庶女、窥探帝踪的密报。虽未明言，但其中暗示的阴私与牵扯，足以让任何一位帝王震怒。 镇国公萧鼎天垂首站在下首，背脊挺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疲惫与僵硬。他的父亲，老国公萧震，虽大病初愈脸色尚白，却依旧精神矍铄地坐在皇帝赐下的绣墩上，眼神平静地与皇帝对视。 “陛下，”老国公的声音沉稳，带着历经风浪后的沧桑，“老臣教子无方，致使门庭不修，内帷不靖，生出此等丑事，惊扰圣听，老臣……万死难辞其咎。”他微微欠身，姿态放得极低。 皇帝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之威：“万死老国公，朕念你萧家世代功勋，念你年老体衰，方才容你在此说话！沈氏所为，岂是一句‘内帷不靖’便可轻轻揭过窥探宫闱，勾结妃嫔，她好大的胆子！你们国公府，又想做什么”最后一句，已是诛心之问。 萧鼎天额角渗出冷汗，当即跪倒在地：“臣绝无此心！陛下明鉴！沈氏愚昧恶毒，臣亦深受其害，竟不知她包藏如此祸心！臣……臣恳请陛下，严惩沈氏，以正家法国法！”他声音沉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不仅是恐惧，更有对多年夫妻情分（纵然淡薄）最终走向如此结局的悲凉，以及……对那个被他刻意忽视多年的女儿萧瓷的复杂愧疚。 老国公接过话头，语气沉重却条理清晰：“陛下，沈氏罪无可赦，如何处置，全凭陛下圣裁。我萧家绝无半句怨言。至于国公府……老臣深知，此事已让陛下对萧家心生疑虑，此乃臣家门之大过。” 他话锋微微一转，继续道：“老臣年迈，犬子鼎天虽掌军多年，却亦有力所不逮之处。为表臣父子对陛下之忠心，亦为弥补沈氏罪过，老臣愿交出京畿巡防营副指挥使之职，犬子鼎天，亦愿卸任兵部左侍郎之衔，只愿专心打理军中事务，为陛下戍守边关，以血忠诚。” 御书房内静得落针可闻。皇帝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京畿巡防营副指挥使，掌管部分京城卫戍，位置关键。兵部左侍郎，更是实权要职，涉及全国兵马调动、粮草器械。老国公此举，等于是主动交出了萧家在京城核心圈层的两大重要权柄，自断一臂，以示绝无威胁。 这代价，不可谓不沉重。萧鼎天的拳头在袖中握紧，又无力地松开。这是父亲与他深夜商议后，不得不做出的、最痛苦的抉择。用权力，换取家族的存续。 皇帝脸上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丝，他看向老国公，语气莫测：“哦老公爷倒是舍得。” 老国公苦笑：“非是老臣舍得，而是臣家确有亏欠，唯有以此赎罪，方能稍安己心。此外，陛下前日所提关于改革税制、清丈江南田亩一事，老臣与犬子，必当竭尽全力，在朝中鼎力支持，为陛下分忧解难。” 这才是最后、也是最重的一块筹码。皇帝那项政策触及众多豪门利益，在朝中阻力极大，若能得到根基深厚的镇国公一系明确支持，无疑将大大增加成功的可能。 皇帝沉默了。他需要权衡。彻底清算国公府，固然能泄一时之愤，但引发的朝局动荡、边境军心不稳，非他所愿。如今萧家自请削权，又送上如此大礼支持他的新政，可谓诚意十足。 政治的本质，从来不是快意恩仇，而是交换与妥协。 良久，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既如此……朕便准了老公爷所请。沈氏，赐白绫。宫中协助沈贵妃传递消息、窥探禁中之女官，削去位份，打入冷宫，非死不得出。此事，到此为止，朕不希望再听到任何关于此事的流言蜚语，亦不希望再波及国公府他人。” “臣，谢陛下隆恩！”老国公与萧鼎天同时叩首，心中那块巨石，终于落下，却砸得心头血肉模糊。 用权力和尊严，换来的平安，滋味苦涩无比。 当夜，一道圣旨悄无声息地送入镇国公府。 萧瓷站在院中，看着主院方向骤然亮起又很快熄灭的灯火，听着那隐约传来的、被夜风撕碎的绝望哭嚎与咒骂，脸上无悲无喜。 她知道，那是嫡母沈氏的结局。白绫三尺，了却残生。 她以为自己会感到快意，但真的到了这一刻，心中却是一片空茫的平静。仿佛只是看着一场戏，终于唱到了它该有的终场。 同时，她也收到了顾怀舟通过隐秘渠道送来的简短消息：“宫中女官被废禁足，风波已止。”消息后，似乎迟疑了许久，又添上一句，“安好” 字迹清隽，一如他那人。萧瓷指尖拂过那两个字，心中微暖。这位清正的太医，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始终给予她一份难得的关怀。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份来自谢流云的消息则显得跳脱许多，字里行间透着玩味：“老狐狸断尾求生，小狐狸可还满意近日京城多风雪，关好门窗，小心着凉。”落款处，画了一个云纹图案。 萧瓷看着那云纹，若有所思。谢流云的消息总是如此灵通，仿佛这重重宫闱、深深府宅，于他而言皆无秘密。他仅仅是安国公世子吗那份神秘感，愈发浓重。 父亲萧鼎天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他来到萧瓷的院外，却只是在月门下站了许久，最终没有进来，只留下一声沉重疲惫的叹息，消散在风里。他对沈氏或许无情，但这场交易付出的代价，以及对这个女儿难以言说的愧疚，都沉甸甸地压垮了他。 萧景珩得知最终处理结果后，在书房静坐了一整夜。他震惊于母亲的狠毒与疯狂，更震撼于祖父和父亲竟需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来平息此事。他再次想到了那个被他忽视多年的三妹妹。这一切的导火索，皆源于她。她究竟是如何从那般境地，一步步走到今天，甚至能撬动整个家族格局的 他眸色深沉，对心腹暗卫下令：“加派人手，盯紧三小姐院子的每一个角落。她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尤其是……她与外界任何不寻常的联系，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他倒要看看，这个三妹妹，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御书房内，老国公以交出关键权柄、支持皇帝新政为代价，换取皇帝对国公府网开一面。双方言语机锋，暗流涌动，达成政治妥协。 圣旨到，牢中嫡母沈氏被赐白绫，宫中势力被清算。萧瓷冷眼旁观命运转折。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萧瓷吹熄了烛火，却并未睡下。她凭窗而立，感受着这用巨大代价换来的、短暂而脆弱的平静。 突然，一片极其轻微的瓦片摩擦声掠过屋顶，轻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萧瓷猛地抬头，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 那个消失了许久的、房顶的神秘人！ 他（她）又来了这次是善意提醒，还是别有目的上一次那模糊的、关于“小心水边”的提醒，曾让她避过一劫。这人，到底是谁是友是敌 夜色浓稠，仿佛蛰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与秘密。 萧瓷轻轻握紧了袖中藏着的银针，心跳，在寂静中缓缓加速。 消失已久的房顶神秘人再次出现，是友是敌目的为何萧景珩加大了对萧瓷的监视，萧瓷的秘密能否守住新的风波似乎正在暗处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