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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日,醉仙舫仿佛彻底忘却了不久前的阴霾,沉浸在一片虚假而热烈的繁荣之中。 沁芳与沁兰这对“并蒂莲”果然一炮而红。 她们年轻、鲜嫩、充满活力,又打着“姐妹双姝”的讨巧噱头,迅速吸引了大批寻求新鲜刺激的恩客。 舞台下打赏的金银几乎堆成小山,姐妹俩眉宇间的志得意满也日益明显,行走间已带上了几分未来头牌的架势。 舫主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将大量资源倾斜到她们身上,仿佛绿漪、红绡、芸娘的惨剧从未发生过。 在这片“新人笑”的喧闹中,舫主并未放弃对“泠音”的试探。 他又寻了两次由头,或邀请“品鉴新曲”,或恳请“指点舞技”,试图逼凌析出手。 然而,每一次,玉蔻都像是掐准了时机般,要么突然“旧疾复发”需要舫主即刻关心,要么便是在场时极尽刻薄之能事,将话题搅得一团糟,让舫主根本无法顺利提出要求,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几次三番下来,舫主脸上那惯常的和煦笑容也淡了不少,看向玉蔻的眼神里,明显带上了不悦与审视。 玉蔻却仿佛浑然不觉,或是根本不在意。 在一个午后,她甚至主动寻到舫主,下巴微扬,依旧是那副骄纵不可一世的模样: “舫主近日怕是只瞧见新人的鲜嫩,忘了旧人了。那两个小丫头片子,不过是仗着几分新鲜劲罢了,能有什么真本事” “今晚,我便上台!让您好好瞧瞧,也让这醉仙舫的客人们都清醒清醒,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台柱子,谁才配得上那花魁的名号!” 舫主眯着眼打量了她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又恢复了那副笑面虎的模样,抚掌道:“好,有志气!这才是我醉仙舫头牌该有的样子!既然如此,今晚便看你的了。” 消息很快传开——“玉蔻姑娘今晚要亲自登台,一展绝艺!” 整个醉仙舫都为之骚动起来。 老客们期待不已,想知道经历风波后的玉蔻能有怎样的表现;新客们则好奇这位传说中的前任头牌究竟何等风采;沁芳沁兰姐妹听闻后,更是暗自憋了一股劲,准备好好“学习观摩”一番。 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感,无声地弥漫在醉仙舫的雕梁画栋之间。 夜幕,再次缓缓降临。 醉仙舫的灯火前所未有的辉煌,仿佛将所有的光与热都凝聚于此,等待着迎接一场盛大、或许也注定不平凡的演出。 凌析和谢前站在听雪阁的窗边,望着楼下比往日更加汹涌的人潮,面色凝重。 “她到底想干什么”谢前低声问,眉头紧锁,“这不是把自己往风口浪尖上推吗” 凌析沉默地望着主戏台的方向,那里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她知道,玉蔻绝非无的放矢之人。 她选择在此时高调登台,必定有其深意。 这或许是一个极好的观察机会,但也可能……蕴藏着极大的危险。 “做好准备,”凌析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今晚,恐怕不会太平静。”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玉蔻的这场表演,将会彻底搅浑醉仙舫这潭深水,让许多隐藏在水底的东西,被迫浮出水面。 而她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夜幕下的醉仙舫,仿佛一头蛰伏在碎玉湖上的巨兽,通体绽放着过度亢奋的璀璨光芒。 丝竹管弦之声比往日更加喧嚣刺耳,觥筹交错间,宾客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期待。 所有的喧嚣,所有的目光,都聚焦于今夜唯一的主角——即将登台的玉蔻。 凌析站在流芳厅的窗边,扫视着台下攒动的人头和高悬的灯笼。 终于,在一阵密集如雨点般的羯鼓声中,戏台上的灯火骤然暗下大半,只余下一束孤零零的、昏黄的摇曳追光,打在空无一人的台心。 凌析看了看舞台上方被隔板挡住的部分——这是用烛火和镜面反射形成的效果,古已有之,不过醉仙舫的格外精致些。 就在此时,乐声陡然一变。 从先前暖场的靡靡之音,瞬间转为金戈铁马般的肃杀与急促,琵琶轮指快如骤雨,筚篥发出尖锐凄厉的长鸣,间或有沉重的铜钲撞击声,仿佛两军对垒,战云密布。 一道烈焰般的身影,翩然闯入那束惨白的追光之中! 是玉蔻。 她竟未穿往日柔美的裙裳,而是着一身仿唐制的血红舞衣。 金线绣着张牙舞爪的凤凰,宽袖如云,裙摆似火,腰间束着黑色革带,更衬得她腰肢纤细,身段挺拔。 她的妆容也一改平日里的娇媚,眉梢斜飞入鬓,眼线勾勒得凌厉逼人,唇色是近乎暗血般的深红,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饮血无数的妖刀,散发着一种凄艳、决绝、又危险至极的美。 今日,她没有唱,而是舞。 一曲早已失传、据说极难演绎的《破阵乐》。 她的舞姿刚柔并济,时而如将军拔剑,气势磅礴; 时而如士卒冲锋,步伐铿锵; 时而又化作阵前哀泣的孤魂,长袖翻飞如血浪,身姿旋转似飓风。 她的舞,将那种古战场上的豪迈、惨烈、悲怆演绎得淋漓尽致,每一个眼神都带着杀伐之气,每一个定格都仿佛浴血而生。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前所未见、充满力量与悲剧美的舞蹈震慑住了。 凌析的心却越揪越紧。 玉蔻的舞技无可挑剔,甚至超越了以往任何一次表演,达到了惊人的巅峰。 但在那极致的力量与美感之下,凌析敏锐地捕捉到了更多不寻常的细节。 玉蔻的呼吸比平时急促许多,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看起来并非全因剧烈运动。 她的眼神在凌厉杀伐之余,总会极其短暂地、不受控制地飘向同一个方向——那条连接后台的、吞噬了红绡的阴暗走廊入口,眼神深处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焦灼与恐惧。 一曲终了,玉蔻以一个极其艰难的、身体几乎对折的后仰定格结束,头颅昂起,雪白的脖颈绷出脆弱的弧线,如同高傲又脆弱的天鹅。 寂静持续了足足三息。 随即,台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几乎要掀翻画舫顶棚的疯狂喝彩与尖叫,金银珠玉如同冰雹般砸向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