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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周德安，可谓春风得意。 投毒案虽未彻底牵连到他，但他作为总管失察之责难免，幸而他及时“戴罪立功”，配合调查，加上老总管彻底荣休，他这“副总管”前面的“副”字总算去掉了，成了御膳房名正言顺的一把手。 今日他穿着崭新的总管服色，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连平日里严肃的嘴角都微微上扬着。 周德安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凌析身上，脸上堆起和煦的笑容：“小林子啊，听说你今日就要回王府了” 凌析连忙躬身行礼：“是，周总管。多谢总管这些日子的照应。” “哎，客气什么！”周德安摆摆手，从袖中取出一个用锦缎包裹的小长条盒子，递了过来，“你在我这御膳房当差这些时日，勤快本分，手艺也见长。这点小玩意儿，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拿着，回王府也好有个念想。” 凌析双手接过，触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竟是一套打造精良、小巧玲珑的银质雕花餐具，有小刀、小叉、小签子之类的，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她心中明了，周德安这是看她要回“王府”，以为她是哪位王爷的心腹，特意来结个善缘，日后说不定有用得着的地方。 凌析脸上立刻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连连道谢：“这……这太贵重了！小的何德何能，敢受总管如此厚礼！” 周德安见她如此“上道”，笑容更盛，压低声音道：“不值什么，一点心意。回去替我给王爷带个好。” 他又闲话了几句，无非是夸凌析有前途，以后常联系之类的话，这才心满意足地背着手走了。 周德安一走，气氛又松弛下来。 凌析看着手里这贵重的礼物，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 这周总管，虽说精明势利，但人品倒算不上坏，对她也还不错。 早膳的准备工作开始了，凌析习惯性地想去帮忙，却被大家七手八脚地按住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今天可是要走的人了，歇着歇着！” “就是！这点活儿我们干就行了！” 凌析无奈，只好站在一旁，看着大家忙碌，心里还有些不自在。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小林哥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小梅提着个空食盒，俏生生地站在那儿。 她今日穿了一身崭新的水绿色绣缠枝莲纹的夹袄，料子明显比以往好了不少，衬得她小脸越发白净，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戴了朵新鲜的绒花。 御膳房众人一见，立刻互相挤眉弄眼，发出善意的哄笑声，自动让开一条路，眼神里都带着“我们懂”的调侃。 不是，你们在起哄个泡泡茶壶啊！ 凌析被他们看得有些尴尬，有些无语，连忙迎了上去。 小梅跑到凌析面前，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声音带着哭腔：“小林哥哥……你真的要走了吗芳蕊姐姐早上才告诉我……我……我舍不得你……” 说着，金豆子就掉了下来。 凌析心里一软，拿出帕子递给她：“傻丫头，别哭啊。我就是回王府当差，又不是被发配了，是去过好日子呢！” 小梅抽噎着点头，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袱：“这是我……我给你做的两双布鞋，也不知道合不合脚……还有这个，”她又拿出一个用素色绸缎包着的小匣子，“是芳蕊姐姐让我交给你的，她说……谢谢你。” “唔……虽然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谢你。” 说到这儿，小梅也没再哭，擤了一下鼻涕，眼睛还是红红的。 凌析接过匣子，入手微沉。 她心中了然，芳蕊这声“谢”，谢的是她查清旧案，助李淑媛沉冤得雪。 这不仅仅是一份礼物，更是一个信物。 凌析想着自己出宫后大概不会再与宫中有牵扯，本想推辞，但看着小梅真诚的眼神，还是收下了，轻声道：“替我谢谢芳蕊姐姐。” 小梅用力点头，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痕，鼻尖还红红的。为了缓和气氛，凌析目光落在她崭新的水绿色夹袄上，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夸赞道：“这身新衣裳真衬你，瞧着就精神。” 小梅闻言，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衣角，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语气也轻快了些：“是芳蕊姐姐特意给做的。她说……她说咱们长春宫虽然用度不奢靡，但‘脸面不能太差’，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 她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显然对这身新衣很是喜爱：“芳蕊姐姐还说，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看到小梅终于破涕为笑，凌析心里也松了口气，顺着她的话说：“芳蕊姐姐说得对，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你在宫里也要好好的，凡事多听芳蕊姐姐的话。” “嗯！”小梅重重地点头，像是要把凌析的叮嘱都刻在心里。 得知凌析要走，芳蕊特意叫小梅去领点心，好歹能见一面，不过她不能久留，很快便提着领好的点心，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日头渐高，来接凌析的人到了门口。 凌析背起行囊——除了自己来时的小包袱，更多了御膳房众人送的满满一大包吃的用的，沉甸甸的，都是情谊。 她走到院中，转身，对着所有停下手中活计、望向她的御膳房同仁，深深鞠了一躬。抬起头时，眼圈也有些发红。 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用力挥了挥手：“各位！我走啦！大家保重！” 孙面点第一个忍不住，用袖子抹起了眼泪。 赵铁勺也扭过头，重重地“哼”了一声，掩饰着情绪。 其他人也纷纷挥手道别，祝福声此起彼伏。 凌析最后看了一眼这充满了烟火气的地方，转身，跟着来人，向着宫门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辰时初，日头刚爬上宫墙檐角，将金色的光芒洒在青石板路上。 皇宫一侧供低阶宫人及杂役出入的西偏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缝，卸去了“小林子”伪装的凌析，穿着一身普通的青灰色棉布袍子，低头快步走了出来。 几乎就在她踏出宫门的瞬间，墙角阴影里就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带着急切和紧张的声音： “凌哥！这边！快这边！” （第七案御膳房人鸩案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