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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的晨光带着咸湿的暖意，洒在整装待发的船队上。十几艘渔船经过连日修缮，甲板被打磨得锃亮，船舱里堆满了从新划定渔场捕获的海产，大黄鱼的金鳞、鲳鱼的银白在阳光下交相辉映，空气中弥漫着海货特有的清鲜。渔民们正忙着将最后一批渔获归置妥当，脸上的笑容比舱里的鱼获还要饱满。 林默站在旗舰的船头，望着不远处列阵的鳄鱼群。青鳞已按她的吩咐，挑选出六只熟悉南海诸岛地形的成年鳄鱼，此刻它们正安静地浮在水面，青绿色的鳞甲在晨光中泛着光泽，脖颈微微扬起，像是在等待指令。 “都准备好了”林默转身问身后的老王。这位头发花白的老渔民手里正攥着一张泛黄的海图，图上用朱砂标出了几处岛屿的位置——那是他年轻时偶然发现的、长满奇花异草的无人岛。 老王连连点头，手指在海图上点了点：“按大人说的，这几座岛最有可能找到耐盐碱的作物。就是……让鳄鱼引路，总觉得像是在做梦。”他活了大半辈子，见惯了鳄鱼与渔民的厮杀，如今却要跟着这些水族去寻种子，实在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林默笑了笑，望向那六只鳄鱼：“青鳞，拜托你们了。” 青鳞从族群中游出，对着引路的鳄鱼们发出几声短促的嘶吼，像是在叮嘱。那些鳄鱼纷纷颔首，随即调转方向，朝着东南方的岛屿群游去，尾部在水面划出整齐的弧线。船队紧随其后，帆布被海风鼓得满满的，像一群展翅的海鸟。 南海诸岛星罗棋布，有的岛屿只有巴掌大小，涨潮时便隐入水下；有的则草木葱茏，远远就能看到茂密的树冠。引路的鳄鱼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总能精准地避开暗礁，将船队引向最适合登陆的滩涂。 第一座岛屿的沙滩上长满了低矮的灌木丛，叶片肥厚多汁，根部深深扎在盐碱化的沙地里。林默刚踏上沙滩，就看到灌木丛下结着一串串紫红的块根，形状椭圆，表皮带着细密的绒毛。 “这是……番薯”老王惊讶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刨出一颗，“俺在北边见过类似的，可那是长在田里的，没想到这海边也有。” 林默拾起一块番薯，指尖感受到它饱满的水分：“这是能在盐碱地生长的品种，带回湄洲岛，种在海边的沙地试试。”她让渔民们拿出准备好的藤筐，小心地将番薯连根带藤挖起，连带着周围的沙土一起装入筐中——这样能最大程度保留根系的活力。 第二座岛屿是座火山岛，黑色的礁石间长着高大的乔木，树干粗壮，顶部却顶着一簇簇羽状的叶片，叶片间挂着圆圆的果实，外壳坚硬，长满了棕褐色的绒毛。 “这是椰子！”阿福眼尖，指着那些果实喊了起来，“俺在南洋商人的船上见过，说里面的汁水能解渴，果肉能当粮。” 林默仰头望着挂满枝头的椰子，又看了看树干底部——那里有几株刚冒芽的幼苗，茎秆纤细，却透着顽强的生命力。“把幼苗挖出来，连土裹好。”她吩咐道，“椰子树耐旱耐盐，又长得高大，既能遮阳，果实又能充饥，最适合种在岛上。” 渔民们立刻行动起来，有人爬上树采摘成熟的椰子，有人则用小铲子小心地挖掘幼苗。阳光透过椰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们忙碌的身影上，带着一种踏实的暖意。老王捧着一颗沉甸甸的椰子，粗糙的手掌反复摩挲着坚硬的外壳，眼眶渐渐红了：“林姑娘，您这是不光给我们找活路啊……” 他声音哽咽，顿了顿才继续说：“这作物能留种，能传代，是想着我们的子孙后代也能有口饭吃。俺们渔民世代靠海吃饭，风浪大了就颗粒无收，要是岛上能种出粮食，就算不出海，也饿不着肚子了……” 周围的渔民也都停下了手中的活，望着筐里的番薯藤和椰子苗，眼神里满是感激。这些看似普通的植物，在他们眼里却比满舱的渔获还要珍贵——那是能扎根在土地里的希望，是不用再看大海脸色的安稳。 收集完种子，船队开始返航。归程的海面上，青鳞率领着数十只鳄鱼列在航道两侧，它们没有靠得太近，只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巨大的尾鳍有节奏地拍打水面，溅起的水花在船舷边形成两道白色的水带，像是在为船队护航。 见惯了风浪的老渔民们都扒着船舷张望，啧啧称奇。“你看那只小鳄鱼，还跟着咱们的船游呢！”“它们拍水的节奏都一样，跟打鼓似的！”夕阳西下时，金色的余晖洒在鳄鱼们的鳞甲上，泛着温暖的光泽，与船队的帆布交相辉映，构成一幅奇异而和谐的画面。 回到旗舰的船舱时，林默刚坐下，一道银光突然从窗缝里钻了进来，化作一只巴掌大的小虾，通体莹白，额前的触须好奇地晃了晃——正是东海龙宫派来的信使虾滑。 “林大人。”虾滑的声音细细小小的，带着点无奈，“三太子让我给您带句话。” 林默挑眉：“敖丙又有什么吩咐” 虾滑的触须耷拉下来，模仿着敖丙那副一本正经的语气：“他说，下次别再跟鳄鱼这种‘粗野水族’混在一起，又是找种子又是让护航的，传出去丢龙族的脸。” 林默忍不住笑了：“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虾滑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这其实是敖广龙王的意思。龙王说，您现在是海神，行事该有威仪，总跟凡人与低阶水族打交道，容易让人看轻。不过……”它话锋一转，触须又翘了起来，“龙王偷偷让我给您带了袋龙宫的灵土，说掺在地里种那些番薯椰子，能长得更快。” 说着，虾滑从背上的小壳里掏出一个锦囊，里面装着些闪着微光的黑色泥土，散发着淡淡的灵气。林默接过锦囊，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心里忽然暖暖的。她知道，无论是敖丙的别扭提醒，还是敖广的暗中关照，都是担心她在南海行事不易。 “替我谢谢龙王和三太子。”林默将锦囊收好，看向窗外渐渐远去的鳄鱼群，它们仍在水面上列阵，直到船队驶入浅海才缓缓散去。 夜色渐深，船队的渔火在海面上连成一串，像一条发光的长龙，朝着湄洲岛的方向缓缓移动。舱里的番薯藤安静地待在筐中，椰子苗的叶片在晚风里轻轻摇曳，仿佛已经在憧憬着扎根海岛的未来。林默望着这些带着泥土气息的礼物，忽然觉得，所谓的威仪与身份，从来都比不上让这片海域的生灵安稳度日的实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