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丹堂的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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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长老那句“下次，可去杂学部丙字架，看看《云游食记》的残本”，如同在苏婉面前推开了一扇更广阔的窗。这不仅仅是允许，更是一种指向明确的引导。她强压住立刻冲去丙字架的冲动，待到下工时辰，才像往常一样，平静地离开小院。 她没有直接回住处，而是绕道去了外殿杂学部。此时殿内弟子已稀，她顺利地找到了丙字架。架子很高，需借助木梯。她爬上去，在积着薄灰的书卷中仔细寻找，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一本封面残缺、书页泛黄发脆的线装书，封皮上模糊可见《云游食记》四字。 她小心地取下，吹去浮尘，就着殿内长明灯的光，轻轻翻开。书页脆弱，仿佛一用力就会碎裂。开篇字迹还算清晰，是一位自称“闲云散人”的修士所着，记录其游历四方时品尝过的各种奇异食物和地方风味，笔触生动，更夹杂着许多对食材特性、当地烹饪手法的独特见解。 苏婉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这并非系统性的典籍，更像是一位美食家的随笔，但其中天马行空的想象和对味道本质的探究，恰恰与兽皮卷轴那种严谨古老的体系形成了奇妙的互补。她看到“闲云散人”描述在西漠大漠中，用一种“沙棘蝎”的尾针尖刺破一种多汁仙人掌，瞬间产生的混合汁液竟有提振神魂之效；又看到其在东海之滨，见识到渔民以海藻包裹一种银色小鱼，利用潮汐涨落的力量自然“烹熟”，鲜美异常…… 这些看似荒诞不羁的记载，却极大地拓展了苏婉的思路。原来烹饪之道，并非只有锅灶炉火，天地万物皆可为凭依。她看得入神，直到殿内值守弟子提醒闭阁时辰将至，才恍然惊醒，小心地将书放回原处，心中已决定明日定要将其借出细读。 然而，苏婉并不知道，她这看似寻常的借阅举动，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另一个地方激起了涟漪。 丹堂，孙执事处理事务的偏殿内。 李茂垂手而立，脸上带着一丝谄媚和急于表功的神色：“叔父，那苏婉果然又去了杂学部！这次看得更久，还爬上丙字架找了半天，最后取下一本叫什么……《云游食记》的破书看得入迷！” 孙执事坐在檀木大椅后，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脸色阴沉。他面前摊着一份关于近期低阶丹药（尤其是回气丹）在外门销量略有下滑的简录，虽然幅度不大，但结合苏婉此前“回灵烤肉”的风波，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云游食记》”孙执事冷哼一声，“看来韩长老对她倒是‘栽培’得紧，连这种偏门杂书都指点她去看了。”他眼中寒光一闪，“一个外门弟子，不好好修炼，尽搞这些歪门邪道，如今更是攀上了韩长老的高枝……此女，留不得了。” 李茂连忙附和：“叔父说的是！她那些东西，分明就是抢我们丹堂的生意！现在连韩长老都……要是让她再这么折腾下去，以后外门弟子谁还买我们的丹药” “光靠楚瑶那个蠢丫头小打小闹不成气候。”孙执事沉吟道，“韩长老的名头摆在那里，明面上我们动她不得。但她常在经阁走动，总有疏漏的时候……” 他目光转向李茂，压低声音：“你去找孙芸。她叔叔在咱们丹堂做管事，给她透个话，让她盯紧点。那苏婉在经阁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她私下里还接触了哪些书，做了什么特别的事，都要一一记下。另外……” 孙执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找机会，看看她屋里或者干活的地方，有没有藏着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比如……非经阁允许带出的典籍，或者来路不明的药材。只要抓到一点实证，就算韩长老也未必能完全护住她！” “侄儿明白！”李茂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我这就去办！定叫那苏婉吃不了兜着走！” 与此同时，苏婉回到了她那间阴暗的小屋。她点亮油灯，迫不及待地将晚上记下的《云游食记》中的几个关键片段默写出来。那些奇思妙想让她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刻尝试。 但理智告诉她，经阁不是后山，这里耳目众多。孙芸的态度暧昧，丹堂绝不会善罢甘休。韩长老的庇护如同华盖，能挡风雨，却也让她成为了众矢之的。 她必须更加小心。任何试验都不能在经阁内进行，任何可能引起怀疑的举动都要避免。那卷兽皮秘典和韩长老的手札，必须藏得更加隐秘。 她吹熄油灯，在黑暗中盘膝坐下，开始运转灵气。只有自身实力的提升，才能带来真正的安全感。灵气流在经脉中奔腾，距离突破越来越近的感觉，像黑暗中唯一清晰的光。 而在经阁另一处稍好些的杂役房内，孙芸看着手中李茂刚刚塞给她的一小瓶“养颜丹”和那几句看似随意却充满威胁的“提醒”，脸色变幻不定。她攥紧了药瓶，最终咬了咬牙，将其塞进了怀里。 夜更深了。经阁庞大的轮廓在月色下沉默伫立，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平静的表面下，窥视的眼睛已经睁开，无形的网正在悄悄撒下。 苏婉并不知道，她借阅一本书的寻常举动，已然牵动了暗处的神经。她只是本能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比昨天又冷了几分。